迹部白金汉宫的网球场上传来网球敲击墙面的声音。
一旁摆着桌椅和足以用阴影罩住整套桌椅遮阳伞,北顾然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在看书。
网球敲击的声音一顿,北顾然头也不抬地从桌上抓了一瓶矿泉水丢向网球场,迹部景吾轻松地伸手一接,“你就不能给本大爷动一动么?”
“懒得动。”北顾然坦然地翻了一页书,语气淡淡地说。
“如果不是你懒得动,本大爷要喝白水?”迹部景吾拧开瓶盖说。
北顾然不紧不慢地翻着书页,“迹部少爷想喝什么,出了网球场右拐有两排等待吩咐的女佣。”
“……”迹部景吾斜了北顾然一眼,喝了几口水,把瓶盖盖回去,丢中了北顾然,“也只有你敢对本大爷这么敷衍,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恩?”
“大量运动后补充水分的最佳选择是白水,迹部少爷。”北顾然把矿泉水放到桌面上,挑起眉说。
“本大爷当然知道。”迹部景吾睨着北顾然,眸光一如既往的锐利,“本大爷是说你的身体快生锈了,北顾然。”
北顾然考虑了一会,啪的合上书,偏头望向迹部景吾,“脑力运动消耗的能量超过体力运动。”
“这和你要躲避体力运动导致身体素质弱化没有直接关系。”迹部景吾双手抱胸说,丝毫不被她的话所扰乱,直接指出实质,“实际上脑力运动不能代替体力运动,即使消耗了能量,身体的反应速度也会迟钝化的。”
“可是人没有一定要保持身体素质强健的必要性。”北顾然说,“强健是为了活得长久,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活得长久。”
“或者你期待医院的生活?”迹部景吾眉梢好看地挑起。
北顾然的神色顿了顿,认真地说:“我的体质测试是及格,迹部少爷。”
“险险过关代表着身体低于常态标准。”迹部景吾开始对着墙打网球。
“……”北顾然随手捞了一个网球砸向迹部景吾,然后被他轻松地接住,两球同时向墙壁击打,“说吧,你的真实目的,迹部少爷。”她的语气温吞。
迹部景吾挑起眉笑了,“明天周六。”
“今天周五明天自然是周六,我知道常识,迹部少爷。”北顾然认真地说。
一个球轻轻砸中了北顾然的脑门,迹部景吾一边奔跑一边追球,加重了击球的力度从而加快了球速,“本大爷说的不是这个。”他说。
“你两个星期前就要求我量尺寸做礼服了。”北顾然单手托腮,似乎很明白他的意思。
“而且你还选了绿色。”迹部景吾的脸略黑,“你是青菜吗,每次都是绿色。”
“校服不是绿的。”北顾然说。
“除了校服,你哪件衣服不是绿色的?”迹部景吾反问,“衣柜打开是植物园吗?”
“植物不都是绿色的,迹部少爷。”北顾然淡定地说,“事实上,我本来想转学到青学,青学的女生校服是绿色的。”
闻言迹部景吾重重一挥拍,球敲在墙壁上留下了很深的回旋印记,而且它没有弹回来而是停止回旋后轻轻落地——而此刻迹部景吾已经走到北顾然边上,俯下了身,手搭在扶手上贴近北顾然,缓缓地眯起他的凤眸,“你刚才说你想去青学?”
“绿色的校服很符合我的心意。”北顾然迎着迹部景吾锋锐的目光淡然地说。
“那种东西哪里符合审美条件了?”迹部景吾的语气颇有些不好。
“绿色是轻松的颜色,迹部少爷。”北顾然说,“而且球场也是绿色的。”
“……”迹部景吾沉默了片刻,“球场的绿色和校服的绿色没有直接关系,北顾然。”他眯着眼,凛然锐光微闪,依旧保持着相当的冷静判断她的话。
“只是稍作联想,如果迹部少爷不喜欢绿色的话,就不适合在网球场上做练习了。”北顾然相当淡然地说。
迹部景吾用手指点上她的眉心,“你的话永远都是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歪理。”
北顾然一下子拍下他的手,神色冷淡,“歪指的是歪曲事实,但是实际上我没有歪曲事实,迹部少爷。”
“……”迹部景吾盯着她看了一会。
冷淡、凛然、交织着一种刀锋和刀鞘相撞时的清脆响声。
依旧是这样的针锋相对,依旧是这样毫不退让……
“真是闪瞎了土豪版钛合金狗眼。”还没等他们继续这场话题转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争论——或者说言语上的掐架?——就听一个声音如此调侃道。
“……”迹部景吾偏头看了一眼,神情不见得有什么尴尬——或者说他是淡然自若更恰当。
渡边有未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迹部景吾直起身,接过北顾然随手递来的毛巾,望着渡边有未眸光锐利。
准确地从迹部景吾的眸子里捕捉到某种不悦情绪的渡边有未摊了摊手,“我只是作为邮递员来给阿殇送东西,她可能明天到不了场。”
“……”迹部景吾扫过渡边有未,也不说话,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往网球场外面走。
直到迹部景吾拐弯不见踪影,渡边有未才摸着小心脏暗暗擦汗。
那眼神是不是太过锐利了一点?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啊。
“我什么时候惹到冰帝的王了?”渡边有未凑到北顾然身边去问。
“……”北顾然重新翻开书,“他只是最近不凑巧地得知我在你家里住了四个月的事。”
“喂喂,王后大人,你确定你没有打击报复我?”渡边有未揉着自己的头发,神情总是懒懒散散的,不见丝毫紧张,“好歹我也算是见证少年少女爱情的结晶的人吧?虽然没有催化剂重要,但也不能把我当成垫脚石啊——王后大人,这样你迟早要遭雷劈的。”
“事实证明,我的运气一向比你好,所以大概被雷劈中的是你。”北顾然淡然地说。
“……”渡边有未挫败地看着北顾然。
好吧,他没赢过。
“阿殇的治疗什么时候结束?”北顾然一边看着书,一边不紧不慢地问。
“估计这几天就结束了,只是她不能确定明天能不能到场。”渡边有未耸了耸肩。
北顾然听到回答就不再理会他。
渡边有未挑起眉,“八月那一次全球网络瘫痪是你做的吧?”
“我没有黑客技术。”北顾然淡然地说。
“全球网络瘫痪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渡边有未说,唇角的笑容若隐若现,眼底沉浮着暗光,“八月乃至之前的日本出入境记录里本来是没有你的存在的,但是那次全球网络瘫痪后你的入境记录突然出现了。”他偏了偏头,“如果你不是日野明美,日野明美已经病逝,那我也可以假设你所有在中国的资料也是虚假的吧。”
“那是真实的档案。”北顾然说,翻了一页书,“你的大脑有几个T?”
“以前不是G么?”渡边有未下意识地问。
“全部资料的比对,没有T以上的储存量没办法分析。”北顾然平淡地说。
“……”渡边有未抽了抽眼皮,“敢情你一直把我当成智能电脑。”
“不,是多功能用刀。”北顾然说。
渡边有未挫败地扶了扶额,揉着头发走了,“明天你也是主角,但是想来你也不会有紧张感。”
“第一,我不觉得我明天是主角;第二,紧张感这种东西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北顾然的视线落在书页上,偏褐色的眸子里隐隐闪过什么。
渡边有未摆了摆手,“资料档案和网络瘫痪的事你不想说就算了。”
北顾然微微扬起脸,将视线停留在蔚蓝的天空。
档案是真实的,只是那是不完整档案——从她的世界直接植入这个世界的档案。
以黑客病毒入侵全球网络的方式改写了资料程序,添加了她这个人在这个世界的中国的存在——以北顾然的名字、以北顾然的身份。
只用一个U盘和一台联网的电脑就可以做到的全球网络瘫痪、资料库改写,也只有她的世界那些超越常识的人可以做到——就像可以超越常识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女孩任秒秒——和她的同学们比起来,她神一般的超直觉确实算不上什么。
她来自华夏国,她名为北顾然。
那是个敬鬼神而远之的国度——没错,华夏国是存在超越人类常识的存在的。
那个世界,那个华夏国,一个神秘的充满了未知的国度。
她不知道哪些是平凡普通的人,也不知道哪些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超常生物。
最重要的是,她在那里学会了所有的一切,最终来到了这里并选择停留在这里,并且只能以一个迁入日本的中国学生的身份——没错,她现在只是一个不以汉服为正装,没有礼仪、音乐、射箭、御马、书画、技术为现代必修六艺课的中国学生。
北顾然再不是那个奇怪的、神秘的华夏国的普通公民……
而比起那个可能有超常识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以简单的原理运行——或者可以称之为科学真理。
她不是回不去——但大概以任秒秒那种迷路的属性,是没什么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