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身体便面上看上去健康无恙,但是武藏人力都极其脆弱,只是平时没什么病痛缠身,所以并没有显‘露’出来。姑娘日后一定要好哈调养,反是放宽心,不然恐怕……”
往生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心脏也是漏跳了一拍——我只是知道我身体不好,但从未想过在大夫的眼里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怎么会这样?”洛文朔的眉间挤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凤音姑娘应该是从小体虚,日日忧思成疾,又受了箭伤上了元气,身体恢复时也不是十分当心,就坐下了些病根。后来似乎又受了极大的刺‘激’,五脏大伤,才得了今日的情况。”
洛文朔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墙上,语言里有隐忍的怒意:“章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有说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的忧思其实是来自于我对这个世界无知的恐惧而不是因为男人,在经历了与章敬的‘波’折 之后,我已经不能再轻易相信一个人了,更不用说和他说实话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能调理好我的身体吗?那个‘药’我一定要吃,如果不吃的话我一定会死,吃了最起码还能有一线生机。”
往生子看了一样在一旁懊恼的洛文朔,又听了一会儿我的脉象,才又说:“姑娘,我这‘药’你吃了之后若是没有服毒,半个月后‘药’效 自然会渐渐消失,且不会对姑娘的身体起到任何的副作用。但若果姑娘之后又服下了毒‘药’,那么我的‘药’就会动员姑娘身体里全部的能量来化解毒‘药’的毒‘性’,这时候姑娘身体如此虚弱,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并不是个怕死的,就姑且试试吧。”
“姑娘是否确认情况真的紧急到了必须要服‘药’的地步了?”
“已经到了。”
“既然姑娘已经做好了决定,小生也不再加劝阻了。”他从随身的‘药’箱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方盒子,“姑娘虞姬可能被下毒之前一个时辰之前服下即可,姑娘有了不适之感,请立刻通知洛公子,哨声子回来为姑娘诊脉,定当努力帮姑娘渡过难关。”
“那就先谢过先生了。”
“我这有一个方子,可以帮姑娘日后调理身子,姑娘一定要坚持服用,否则稍一中断,就前功尽弃了。”
“多谢先生费心。”我站起身走向内室,从妆台上拿了一小盒金子,放在了桌上:“小‘女’子没有什么能够感‘激’先生的,这点金子还望先生不嫌弃。”
往生子起身对我作了一揖:“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与洛公子乃是莫逆之‘交’,姑娘给小生银钱致谢小生是万万不能收的。”
“那倒是我失礼了。”我回礼,“以后要多多麻烦公子了。”
往生子颌首道别,一番客套就走出了我的房间,我留意到他转身之前和洛文朔‘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就多了个心眼儿,在锦弦关了‘门’之后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轻手轻脚凑到房‘门’口去听他们的对话。
“凤音的身体真的如此虚弱么?”是洛文朔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难以辨认,但好在古代的‘门’也并没有什么隔音的效果,倒是也成全了我。
“只能比我说的更加糟糕。”往生子的声音更低,我又往‘门’口凑了凑,“这姑娘如果再不加调养,只怕活不过三十岁。”
三十?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可以活这么久。
“那这次有几成把握?”
“不到两成,估计极大一部分都要依靠姑娘的意志了。”
洛文朔没有再说话,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默之后,往生子似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与你自幼的‘交’情,自然不会让你心爱之人早亡,我也不想看你郁郁寡欢孤独终老,就算过程会很长,我也尽全力的。”
“那就拜托你了。”
随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就消失到了走廊的尽头。
我缩回了头,走到妆台前坐下,锦弦问我听见什么了,我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些话怎么能轻易对她说呢?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还是和前世一样,只是清瘦了一些,显得更容易惹人怜,怎么也看不出是短命的迹象。
三十岁,也够了。这个世界的一分一秒,都是上天给我的恩惠了,我有什么觉得不甘心的呢?在前世有我爱也爱我的人相守,这一世极尽风光喧闹一生,也是值了。既然想得开,那么就好好的度过每一天就是了。
“锦弦,我们睡吧。”
☆、第五十九章——重回旧地
三月初六一早,我早早起来洗漱梳妆,叫锦弦给我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四只鎏金的红宝石步摇闪闪生辉,额间贴的‘花’钿也是定做的曼珠沙华的样式,又在边缘衬了金,格外的炫目。
我是不爱盛装华服的,毕竟首饰多了终究是重,但是现在当了大兴国的头牌,若是不加脂粉恐怕会被耻笑。我挑了一件浅橙‘色’的曲裾,叫锦弦用玫瑰‘花’‘露’熏衣,全部穿戴完毕,才拿出往生子给的那丸‘药’服下。
‘药’物服下,周身暖洋洋的,体态也轻松了许多,我抱了琴将锦弦唤来身边。
“你也知道我这一趟估计是凶多吉少,我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还是担心会有什么不测,一会儿我一走,你就去轩辕王府,跟‘门’房说是王爷表妹来给王爷送新衣的,王府的人必然会款待你,如果我派人来寻你了,说明我一切安好,倘若我今日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你就叫王府的人快些给他们主子传消息,回来奔丧吧。”
锦弦眼圈一红:“你这是说什么傻话。”
“我没有说傻话。”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记住,无论发生了多么糟糕的情况,你都不要替我报仇出头,走的越远越好。我在票号的钱全都是留给你的,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锦弦又想说什么,这时候楼下已经派了小厮来通报说洛少爷等在楼下了,我轻轻搂了锦弦一下,就抱着琴下了楼。
小厮引着我到了‘门’口的马车前面,洛文朔从马车上下来,身上穿着一件淡金‘色’的直裾,发冠也是同样颜‘色’的,倒是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成了一个‘色’系,看上去颇有一对璧人的样子。
他伸出手扶我上马车,就着势头也上了车,从座位上拿了一件素‘色’的锦缎披风来给我披上:“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凉的,仔细了别受了风寒,往生子说你要格外当心,不能生一点儿病的。”
我撇了撇嘴:“我怎么就那么脆弱了,还一点风都受不得了?”
洛文朔不搭茬:“‘药’服下了么?”
“服下了。”
洛文朔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或保护好你。”
我只笑笑没有说话,保不保护的,还是靠自己吧。
内城并不是十分大,王公贵族们的家离得也不远,马车晃晃悠悠的,就到了丞相府。这条破路,我走了一年半,不能再熟悉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总是觉得这是在回到别院准备晚饭的路上。 但是这样的错觉并没有维持多久,相府的‘门’房喊了一声“中书令家到!”,便立即有下人掀起来车帘对我们作个揖,说:“洛公子这边请!”
我只觉得掀车帘的这个人眼熟,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人不就是当年刁难过我和爹的那个‘门’房么?是叫小林子来的吧……
小林子看见我也是一愣,他只知道后来我离开了相府,却不知道我离开之后如何,见我与洛家长房长孙同乘一架马车,一时间不确定如何称呼,竟愣在了那里。
洛文朔见我和这位下人两人大眼瞪小眼表情诡异,多少也猜出了几分,一拂衣袖,故意道:“你这下人好没眼‘色’,连王都第一歌舞姬都不识得,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小林子听闻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赔不是:“小人眼拙,小人该死。”
洛文朔不耐烦:“罢了,你区区一个奴才,懂得什么。你就跪下来给凤音姑娘当杌凳吧。”
我心里一惊,看向洛文朔。早就听闻说大户人家有让奴才跪下充作杌凳的,及其侮辱人的尊严,而且据说最早让下人充作杌凳的规矩,还是从宫廷里流出来的。我虽然和小林子多少有一些旧仇,但总不至于让我踩着他下车吧……
就在我惊讶的时候,小林子就已经扶着洛文朔下了马车,然后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地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努力将后背‘挺’得笔直,也不抬头,就对我说:“姑娘请吧!”
我还是有些犹豫,但小林子已经跪在了地上,洛文朔又朝我微笑着伸出手来打算扶住我,我也是不得不提了裙裾踩了上去,尽量轻快地下了马车。
洛文朔朝我眨了眨眼,才对刚爬起身的小林子说:“把马车牵下去罢。”
小林子应了,我和洛文朔走得稍微远些才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这是做什么啊!”
“你俩一定有过节,我帮你报仇雪恨还不可以?”洛文朔笑得一脸无辜。
“没有到这种地步吧!你休得再胡闹,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