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则是随意得多,他本性如此,倒也并非轻敌大意,叶开的飞刀虽然传承自李寻欢,但风格迥异,李寻欢出手从来是快得让人看不见,而叶开,则是让人看不清,飞刀出手,沈洛只觉得有无数把飞刀同时想自己射来,漫天刀影遮蔽了一切,挥剑开去,才发现斩断的只是空影……
一剑落空,自是剑剑落空,飞刀“叮”地一声击落了长剑,而沈洛尚来不及施展自己最擅长的“天绝三式”,他怔怔地看着空空的手掌,只觉得自己全部的自负、骄傲就这样被击碎了,若说败在阿飞手中是无法否认的事实,那么输给这样一个少年,让他情何以堪……
沈浪拾起地上的剑,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失败是成长中必经的历程,可是以前沈洛从来不曾经历过,若是他能从中吸取教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到底还是一场镜花水月,他和白飞飞的世界,自此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如此,只是他一直执迷,不愿意承认,如今沈浪终于愿意承认了,回眸一眼,轻叹一声,此情,只是追忆……
沈浪走了,远走海外再也不会回来,而沈洛却没有离开,连连遭受打击,他并没有消沉,他认真地对叶开说:“过不了多久,我会再向你挑战,证明我的资格……”然后,他转向连慕晴,目光中的钦慕也丝毫未改,“连姑娘,终有一日,我会证明我可以保护你!”
连慕晴微微一笑,向他摆了摆手:“好走不送。”
“看来他并不打算放弃。”连城璧眯起了眼睛,对沈浪的儿子,他并没有偏见,也不会有好感,但是有人想打自己宝贝女儿的注意,他必然不会高兴。
连慕晴伸了个懒腰:“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飞飞揉了揉女儿的脑袋问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不从实招来?”
“其实我早知道,以这个沈洛的性格,就算娘亲拒绝了他们的提亲,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他一直缠着我,那我还怎么逍遥快活?这样一来呢,只要他一天没有打败叶开,就没道理来找我,他这么要面子,又怎么能出尔反尔……”连慕晴笑得有些得意。
叶开皱眉:“等等,凭什么让我来应付他,他不会缠着你,肯定要缠着我,那我岂非没有安宁了……你,你非要我一起来,该不会早就想到这一茬了吧?”叶开想到这样的可能,立刻不寒而栗,看着连慕晴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诡异。
连慕晴呵呵一笑,“哪里哪里,我只是临时起意而已,现在看来,邀你一起来真是英明无比的决定啊,对不对?”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我的晚辈啊,为长者分忧难道不是你分内的事吗?”连慕晴笑得眯起了眼睛,活像一只小狐狸,“还有,你不要想着,下次放水输给那个沈洛,要是你输了,你一定会更加没有宁日,你信不信?”叶开已经无言了,有气无力地点头:“知道了,小师姑……”早知今日,他一定会乖乖听话,绝对不会去惹这个疯丫头的。
“乖啦!”
连城璧显然对自家闺女的机敏甚为满意,赞赏地点了点头,连慕晴得到父亲的赞扬,愈发得意。
白飞飞看着父女俩得意洋洋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叶开幽怨地看着阿飞,阿飞微微耸肩,以示自己的无能为力。阿飞一直很清楚,自家小师妹最厉害的本事不是绝世的轻功,不是无双的毒术,而是满肚子的阴谋诡计,还好小师妹从来不会对自己用那些手段,想到这里,他转头瞥了一眼那边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忍不住琢磨起来,这一点到底是像她爹还是像她娘呢?
“哎呀,差点忘了,娘,快给我‘醉红颜’的解药,我还要去救人呢!”连慕晴一拍脑袋,大呼小叫起来。
阿飞看着小师妹咋咋呼呼的样子,忍不住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结论,绝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丢三落四、迷迷糊糊的……
至于连慕晴有没有救醒那个少年,叶开能不能拜托沈洛的纠缠,阿飞有没有摆平爱惹麻烦的小师妹……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96番外二 昨夜星辰昨夜风(一)
近十年以来,飞马牧场的赛马大会,已经渐渐成为武林中不逊于武林大会的一大盛事,而今年的赛马盛会,更是盛况空前,因为,久未出现在江湖中人面前的无垢山庄,亦应邀参加了这次盛会。
自十五年前逍遥侯死后,无垢山庄渐渐成为武林正道之魁首,大有一统白道之势,虽然前任庄主连城璧离庄远行,但是山庄的声威并没有就此衰减。
新任庄主连城心武功高强、足智多谋、手段不凡,很快就在江湖中树起赫赫威名,更以女子之身开创先河,荣任新一任武林盟主,书写下一段又一段新的传奇……
令人费解的是,七年前自连城心卸任盟主之位之后,无垢山庄便渐渐淡出了江湖中人的视野,得知无垢山庄这样的举动,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嘲笑亦有人叹息,但是不论外人如何评判,无垢山庄依然是最为强大的武林世家,没有之一。
此后继任武林盟主之位的人,乃是上官世家的长子上官烈,上官家同时也是无垢山庄的姻亲,江湖一直有传言,上官烈之所以能够继任盟主,正是因为得到了无垢山庄的支持……
不论江湖传言如何,无垢山庄传奇依旧,更添神秘,外人无不对这盛名在外的武林传奇抱有强烈的好奇之心。是以,这一次可以在赛马盛会上一窥无垢山庄的真容,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人们也激动非常。
天空一碧如洗,几抹流云飘逸悬浮于天际,如海浪般翻腾激荡,灿烂的阳光均匀地洒落在开阔平坦的牧场之上,遍地绿草如茵,近前繁花似锦,宽阔的高台两侧,一排排旗帜迎风招展,长风猎猎,交织出颇具韵律的声响。
高台之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排座椅,而在上方主位却摆放着两把红木交椅,今日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的人,无一不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三年一度的赛马盛会,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武林大会,如果说武林大会是各大势力单体武力的较量,那么赛马大会就是各门各派、各大世家彰显群体实力的一个平台,在这场大会上的表现,往往便决定了第二年诸门派势力范围的划分,所以由不得人不重视。
坐在主位的男子一袭银边白袍,器宇轩昂,正是武林盟主上官烈,在他的身边有一位窈窕美丽的碧衫女子,面上带着端庄得体的微笑,仪态万千,虽然比不得少女的青春妍丽,却带着一种成熟淡雅的风韵,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连城瑾出身无垢山庄,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之下,自是具有大家风范,应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她淡然地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举止大方得体,教人赞叹不已。
连城瑾的人生的确教人十分羡慕,她出生名门,自幼尽得兄长宠爱,后嫁得良人,夫婿体贴入微,又有一双儿女,娇憨可爱,后来更是成为武林盟主的夫人……她半生顺遂,而且以后还将更加尊荣,很难让人不产生艳羡之情。
沈璧君便十分羡慕甚至是嫉妒连城瑾的幸福,或者说,但凡看到比她更幸福的女子,她都会感到愤懑不平,因为她并不幸福。
她是沈璧君,曾是武林第一美人,她家世不凡,容颜绝丽,享誉江湖,她应该嫁给一位翩翩少侠,然后生一双粉雕玉琢的儿女;他会为她采那冰山上的雪莲花,更愿意为她上九天揽月摘星,他应当视她若珍宝,精心呵护;她应该与她的夫婿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成为江湖中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可是,理想那么美好,现实却如此残酷,同为上官家的儿媳妇,她的境遇却远远不及连城瑾。
她的丈夫上官风是上官世家的次子,新婚时也曾蜜意柔情,可好景不长,不过一年光景,他便移情别恋,她哭过闹过,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济南沈家早就已经衰落,尤其是在沈老太君过世之后,上官风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始纳妾,她多年不孕,连想要一个孩子巩固正室地位都没有办法。
她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就连仅剩的一丝美貌也在不断地消减衰退,昔日人们投注于她身上的惊艳目光,曾是她不屑一顾的,但是如今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关注她了,尽管她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是她自己放弃了拥有幸福的机会,半点怨不得旁人……
礼炮轰鸣,打断了沈璧君纷乱的思绪,接下来的一幕却像是一段导火索,又一次点燃了她心中熊熊的妒火,妒火就此燎原,一发而不可收拾。
十二响礼炮,乃是最高规格的礼节,迎接的亦是最尊贵的客人,沈璧君立在台下,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便见到一男一女策马而来,带起烟尘滚滚的风姿绝世。
男子一袭黑衣,依旧潇洒如风,女子红衣绝艳,夺人心魄。
那个红衣女子,沈璧君虽然久仰其大名,但并不熟悉,可是她身边的黑衣男子,却曾是她最亲密的恋人,她至今难以忘怀的人,他的名字叫做萧十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