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轻轻拥着怀中的女子,拭去她眼角的泪,无论如何,他都会陪着她,一直陪着她。
空气中仿佛泛起甜蜜的芬芳,扫去了心上的阴霾,让白飞飞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水中有一叶轻舟悄然飘来,停在了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一位容颜娇美的紫衣少女立在船头,欠身施礼,“奴家素月,鄙主人请贤伉俪上船一聚,有事相告。”
白飞飞抬起头,带着几分疑惑,问连城璧:“是谁?”
连城璧见那女子有几分眼熟,再想一想这样的做派,已有几分了然,他俯身在白飞飞耳边轻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白飞飞只觉得耳畔一热,面颊也不禁染上红晕。
这样的做派,当然要数千面公子王怜花了。
船中,一张红木长案,案上是一桌珍馐美味,一壶陈年花雕,王怜花慵懒地半躺半坐,轻摇纸扇,好不惬意。
掀起罗幔,步入船舱,白飞飞和连城璧一起,坐在了他的对面。
“怜花公子,有何事相告?”
“飞飞,你总是这么着急……”王怜花直起身,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我还不曾用餐,不如边吃边谈?”
“不必了,你自便,我等着。”
王怜花笑着道:“你这样,让我如何自便。算了,既然是我有求于你,那就直言了罢……我用一条情报,换你一个条件。”
“什么情报?”
“或许有关你的身世。”
白飞飞讽刺地笑起来,“怎么现在谁都知道用什么来骗我了么?”
王怜花脸色一肃,正色道:“我绝不会骗你。这个消息来自于我母亲。”
“条件呢?”白飞飞不置可否,抬眸看他。
“条件很简单,若是快活王落到了你和连兄手中,请交由我来处置。这,也是家母的要求。”
一直沉默着的连城璧忽然开口,“你如何能保证快活王一定会被我们所擒,要知道我们现在并非他的敌手?”
“这个连兄不必多管,我只是要二位一个承诺,如果届时他没有落入尔等手中,我也不会更改条件。”
连城璧与白飞飞对视一眼,旋即点头答应。
王怜花得到了两人的承诺,点了点头,便将他所知的事缓缓道来:“二十年前,朱府女主人诞下了一对双生女婴,后来,朱府满门被神秘人诛杀,朱府旧宅燃起大火,只有朱富贵和当时尚在襁褓的朱七七生还,而另一名女婴从此不知所踪……”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这件事江湖上并无传闻,家母当年也是偶然得知……”
连城璧略一思忖,又道:“那日,你带我看‘二乔’,便是这个意思吗?”
王怜花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提供一个消息,仅此而已。事实如何还要留待二位前去查明。”
白飞飞木然地点头,“我明白了,告辞。”
王怜花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那名唤作素月的紫衣女子走入船中,听到叹息,依偎在他身边,娇柔地问道:“公子喜欢那位姑娘吗?”
王怜花勾唇一笑,“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幽深的黑眸深情地凝视着身边的少女,仿佛在凝视着最爱的人儿,但,只是仿佛。
他想,他只是对她有些心软,她和他太相似了,一样的骄傲,一样的痛苦,如果她能摆脱这样的命运,于他自己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连城璧牵着白飞飞的手漫步河边,白飞飞蹙眉问道:“王怜花所言,我该相信吗?”
“我们可以去求证。”
“如何求证?若是朱富贵愿意说,早就说了,不是吗?”
“如果这样问问不出来,不妨换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朱富贵最亲近的人是谁?最不会防备谁?”
白飞飞眨了眨眼睛,了然一笑,“你想让她帮忙,不怕我生气吗?”
连城璧无辜地摇头:“你说过你从来不吃朱七七的醋。”
白飞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可是我们所知的消息并不多。”
“足够多了,我有五分把握,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这不像你,你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白飞飞疑惑地看着他。
连城璧笑而不语,他的确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向来谋定而后动,而试探朱富贵的计划只是第一步。其实,连城璧并不相信,事情会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也不认为白飞飞和朱七七会是双生姐妹,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是差异这样大,未免太不寻常了些。
而白飞飞则并不抱多少期望,但是,她愿意相信连城璧,这世上她唯一愿意相信的人。
朱七七回到朱府之后,朱富贵已经不再是那样一副颓唐的样子,精神也好了许多。而色使向快活王报告了快活城发生的大事,惹得他大发雷霆,但是眼下他身受重伤,无力回天,只有忍一时意气,待得伤好再另行计较,于是,他只能留在朱府安心养伤。宋离为了回报快活王的恩情,还是留了下来,在他养伤期间护卫他的安全。
一时之间,朱府变得热闹无比,朱富贵脸上的愁容也渐渐少了。转眼间,又迎来一件喜事,正是朱富贵的寿辰。“活财神”富甲天下,亦是知交满天下,他的寿宴向来是便邀江湖豪杰,而这一次却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邀请了府上众人,进行一场家宴。
连城璧受到了邀请,并没有推辞,而白飞飞则是回到了白颖身边,白颖现在或许还不知道白飞飞知道了什么,又或许已经知道了,但这并不妨碍白飞飞要做的事。
不知是不是太高兴了,席间朱富贵竟又喝醉了酒,早早被扶回了房间。
夜深了,众人早已散去,小院之中,一片静谧,有一个白衣女子长发披肩,脸色苍白,轻轻推开了房门……
朱富贵感到口渴难耐,翻身起来寻水喝,猛然间见到坐在桌边的白衣女子,不由一惊,“什么人?”白衣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而美丽的容颜,眉宇间隐含一分愁色。
“七七?你怎么来了?”朱富贵只觉得朱七七有些奇怪,平日里她绝不会这样安静而端庄。
白衣女子沉默不语,她这样静静坐着,倒教朱富贵有些犹疑。
“朱大哥……”这一声轻唤,飘渺如烟,听得朱富贵一愣,空气中飘来的淡淡香气,又激起了残留的酒意,让他迷糊起来,如坠云雾,“不是七七,你,是媚娘?”
“朱大哥,我的孩子呢?”
朱富贵痴痴地看着白衣女子,回道:“七七很好。”
白衣女子缓缓摇头……
他忽然脸色一变,抱头痛呼:“对不起,媚娘,我对不起你,我弄丢了你的孩子,我不该救她的,我没有想到她会抢走了孩子,还害死了那么多人……是我的错,可我不能以死谢罪,我还要将七七养大,虽然我弄丢了一个孩子,可是还有一个七七啊……”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回来了,她又想害七七了……”
说着,他忽然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白衣女子见状一脸愕然,连忙扑上前去:“爹,爹……”
朱七七此刻的感觉极其复杂,虽然对以前的事没有多少记忆,但是朱富贵和快活王都是真心待她好的,她也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有时隐约还能想起一些事情。连城璧请她帮忙,她十分高兴,往常他都是绕着她走的,如今他来找自己,怎能不让她欣喜,所以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她假扮自己的娘亲,也正好可以弄清楚朱富贵为何消沉,她自认为自己扮得还是不错的,谁知,竟然得知了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娘亲有两个孩子,那么,另一个孩子在哪里呢?是谁抢走了那个孩子?
☆、45遥知不是雪
朱七七一向莽撞,神思不属之下,一脚踩在了长曳于地的白色广袖之上,只听“刺拉”一声,半边袖子被扯破了,露出半截手臂,她不由暗骂了一声,匆匆走出房间,想找人来看看朱富贵的情况。
隐匿在一边的连城璧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后走进了门中,房内,朱富贵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显然已经清醒了。
他见到连城璧,不由苦笑:“原来是连公子的手笔,真是好计策,利用七七蒙了老夫……”他叹了口气,“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何不直接来问我?”
“我问过,你却不肯直言。”连城璧优雅地在木凳上坐下,淡然看着朱富贵。
“老夫曾经被迫发誓,绝对不可泄露当初发生了何事,但是今日,误把七七当做亡妻,不慎失言了!”朱富贵身为商人,极为重诺,如今有违诺言,颇为沮丧。
“既然已经食言,透露一点和透露更多也就没有差别了,不是吗?”连城璧明白,朱富贵二十年如一日地守着一个秘密,心里肯定不会好受,每个有秘密的人都会有一种奇怪的心理,渴望诉诸于人,但是又不能开口,矛盾之下,备受煎熬。此时,连城璧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台阶,他是被动之下违背诺言,也不会有何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