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是瞎了眼,被你气得吐血,还口口声声念着你,我都替她不值。”
秋亦微愣一瞬,良久才轻声问道:
“她……病得很重?”
不想后者偏不答话,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秋亦本欲举步追上,奈何腿脚仿若有千斤重量,怎么也抬不起来,静静沉默了一阵,低头时袖摆上还落着一片桃花,他心里倦倦,竟无力伸手拂去。
*
柴房之内,听君尚缩在角落,表情木讷的望着一处发神。那房门忽的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来,她悠悠侧目,正见昔时一脸愠怒地走到跟前。
“这地方咱们不呆了!犯不着受这个气!”
他言罢,不由分说地便将她抱了起来,听君犹自诧异,回头问他:
“去……去……哪儿?”
“你别说话。”知道她嗓子不好,昔时不忍听下去,“我带你去外头瞧瞧这病。”
听君迟疑着沉吟:
“可我……”
昔时尚在气头上,开口就道:“他这么个冷血冷心的人,你还为他留在这里作甚么?”
她原想推拒,忽又戛然止声。
说得是。
山庄里已经容不下她了,还留着作甚么呢?
见她难得没有反抗,昔时倒生出几分安心来,走了几步,脚碰得地上那适才被花开打碎的瓷碗,他抬脚愤恨一踢,继而便轻身一跃出了山庄。
日渐黄昏,朱管家小心翼翼走进书房,偷偷拿眼睛瞄着秋亦,他不过举着一本诗集慢悠悠地在读。
他斟酌了一番,还是开口道:
“三少爷……”
秋亦没有应声,只扬了扬眉,示意他说下去。
“那个,君少侠把云姑娘接走了,我们……可要不要派人追回来?”
他眸色忽然一暗,放下书想了很久:“不用了,由他去。”
“呃……”朱管家抿了抿唇,点头称是。心道,少爷总算是把那姑娘搁开了,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是想着,便觉得宽慰许多,正施礼要退下,秋亦冷不丁又叫住他。
“你等等。”
朱管家忙又上前几步:“三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他不紧不慢地自椅子上起来,弹了弹袖摆上的尘灰,淡淡道:“带我去一趟柴房。”
“啊,那地方还没收拾干净呢。”朱管家有些为难,“少爷是有什么事要做么?老奴可以代劳。”
“废这些话作甚么,让你带路你就带路!”
见他口气颇重,朱管家当即不敢吱声,点着头在前头引路。
仓库在后院还要往里的地方,位置很是偏远,还没走近,就见得那柴房门口大开,一个小丫头正伏在地上打理碎碗和残羹,一看得秋亦走过来,连忙丢下东西行礼问安。
他也没正眼瞧,垂眸在地上扫了一眼。
正中的地方隐约有一滩浅浅的红色,虽被人清理过,仍旧能闻到周围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铁锈似的气息。
竟有这样浓郁,到底流了多少血?
起初以为她不过是上回风寒落下的病根,怎想会持续这么久。
朱管家在他身后站着,好半天没见他出声,也没见他走动,自己不好多问,只能陪着他干站着。
一阵阵凉风吹在背脊,还没等他耐不住要开口,那底下就匆匆忙忙跑来个小厮,表情张皇地于他耳畔低语了两声。
朱管家听罢就变了脸色:“当真?”
小厮忙不迭点头:“这还能说笑么!”
“三少爷。”他凑上前去,低低道,“老爷……仙去了。”
第36章 【衣带渐宽】
二月初三,明月山庄秋庄主亡故,一夜间庄内上下挂满白绸,哀嚎之声遍地而起,就是隔了数里之外的武陵城内也能听得其中的动静。秋家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但因嫡长子早夭,这下一任的庄主迟迟未能定下来,因而此事不免沦为人们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
千金客栈二楼,昔时正端了药碗推门进去,抬眼就见得小丫头扶了听君在桌边坐下,他急忙放下碗。
“下床作甚么?你病不是没好么?”
听君只笑着摇了摇头,摁着咽喉,声音又轻又哑:
“我……没有……病。”
因她已有七八年不曾开口说话,有些词已想不起该怎么念,每一句都说得极慢极慢。
“没病是没病,可也得好好养一养。”他朝那小丫头使了使眼色,后者很是识相的退下了下去。
昔时方挨着她坐下,把药碗推至跟前:“喝了吧,补补身子。”
听君轻轻颔首,捧着那碗一言不发地一口饮尽。
自打从山庄出来,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许多,也不似在柴房见时那惶恐不安的模样,昔时看得唇边含笑,人也不自觉温柔起来:
“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听到你说话……”
她微微偏头,神色有些莫名。
“连大夫都说不明白你这嗓子是怎么好的,看来倒是天意。”他言罢轻轻一笑,“离了那鬼地方不是挺好的么?一开始就该这样,眼下也不至于遭这么多罪。”
听君忽然一怔,默默垂下头。
“多谢……你。我只怕……到时候……还要回去的……”
“你还回去作甚么?”他眉头一皱,搁在桌上的手即刻就紧成拳头,一想到秋亦心里便起了一股无名火,禁不住冷笑:
“他怎么对你,你还要回去给他为奴为婢?”
“不、不是……”
听君忙摇头,涩然笑道:“都这样了……我如何,还有脸……再去见他,只是……”
她说话很慢,又怕他不耐,只好动上手比划。
——我是舅母卖给秋夫人的,如若我不回去,倘使他们去找上舅母和舅舅,该怎么办?
昔时微微一笑:“这个好说,我明日就差人去一趟,把你赎出来不就是了。”
“……”听君略感尴尬,“可我……”
“好了,这个且先不提。”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定然要拒绝,昔时不着痕迹地那话岔开,“上回我怎么听秋亦说起,你在他身边伺候是有意为之,当真有这事么?”
听君迟疑了一瞬,才默然点头。
“你……你真下毒去害他?”
不等她答话,昔时就叹了一声:“你也太笨了,都说吃过一次亏,便不会在同一地方栽跟头。他小时候病过一场,对饮食仔细的很,你要杀他,也该想想别的法子。就比如说……他酒量不好,把他灌醉之后,一刀子捅上心窝去,保准必死无疑。”
听君听得哭笑不得:“我没有下毒……害他。”
“噢。”他扬了扬眉,也没在意,“我就知道,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不过……他不信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静了几日,她情绪稳定了不少,再想起秋亦来,虽有几分纠紧,可也到底没那么难过了。
昔时随口问:“怎么?”
“……他说的不错……我本来……就是夫人派来……在他身边监视的……”
昔时惊讶了一瞬,抿着唇未言一语,只听她一字一词,慢慢道:
“公子身边的……所有丫头,都是夫人安排的……只是……他戒心太重,旁人皆近不得身。”
听罢,昔时就不自然地笑了笑:“她还挺有先见之明,让你来。”
闻言,听君便脸上一红,低头没再说话。
“那你有害过他么?”
她轻摇头:“……夫人只让我将他每日的行踪记下来……没吩咐我做别的什么。”
“嗯,这不就对了。”他展颜笑道,“你没害过他,还担心内疚作甚么?又没做亏心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知道下毒一事是否是夫人所为,她把他所有的事皆一五一十告诉旁人,就算非她所害那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啊。”昔时望向窗外一树的梨花,想起一件事来。
“秋亦他那个爹,昨儿好像没了。”
融暖的春风乍然而起,吹在她脸上,隐隐有几分料峭。
*
明月山庄,东面偏院之内。
两个仆役把秋家老爷的尸身从床上小心移至门板上,继而往灵堂那边而行,后边儿跟着的秋月和秋恒二人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那模样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会为其孝心感动一番。
秋亦冷眼望着秋莫尸体被抬远,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朱管家迈着步子小跑而来,对秋月秋恒二人施礼之后,方向秋亦拱手道:
“三少爷,夫人似乎是伤心过度,眼下还在屋里躺着,大夫说是体虚劳神所致,要好好静养。老爷的后事……可得麻烦三少爷您多留留心。”
这话才一出口,秋恒就抢上前来:“让他留心?我和二姐就不是秋家的人了是不是?”
“诶,四少爷。”朱管家一脸无奈表情,“这是夫人交代的,老奴只是传个话,您若是有意见,大可去寻夫人问问。”
“说得谁不敢似得!”他脾气一上来,哪里还见得脸上有眼泪,转个身便要往前走,秋月瞪着眼忙拉他回来,小声喝道:
“你什么脑子?都说了娘身子不适,你现在冲上去作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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