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是太后派来的丫头,自然是替着皇帝着想的,当下就让人抬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浴桶 放进殿内,而后将换洗衣裳都搭在屏风上,花瓣摆在一边,才带人退了下去。
“起来洗一下,浑身的酒气。”韩子矶嫌弃地看一眼被子里裹着的千秋,伸出手道:“ 快来。”
千秋头疼,加上有些莫名其妙的害羞,梗着脖子道:“你先洗,洗完我再洗。”
韩子矶似笑非笑,披着一件寝衣,右手上还包扎着白布:“只有一桶水,你要用我用过 的洗澡水我没有意见,但是右手上的伤还有两天才能拆布,我一只手也不能洗,来帮我搓背 。”
千秋愤怒了:“我也是有节操的!凭什么让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你搓背!”
“黄花……大闺女?”韩子矶嘴角抽了抽:“对不起,我忘记了。”
说罢,转身就自己脱了衣裳跨进浴桶。
千秋磨牙,他奶奶的,连她性别都能忘记?她这身子好歹也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简直是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浑身都是酒味,头发也有些黏腻,千秋受不了地爬起来,不管了,反正这身子他也用过 ,算是共同财产,谁占谁便宜啊?
韩子矶将右手放在浴桶边上,左手正拿着搓澡巾发呆。很显然,一向被人伺候着的帝王 ,是不会明白搓澡巾的使用方法的。
正发愁呢,千秋扑通一声就跳了进来。水花四溅,落了韩子矶满头满脸。
“你干什么。”韩子矶黑着脸抹了抹水:“不是不想洗吗?”
千秋笑嘻嘻地道:“你还有洁癖呢,不都是愿意和我一起洗了?那我计较个啥。”
韩子矶一愣,洁癖?对哦,自己好像,大概,也许是有洁癖的!只是呆在姬千秋的身子 里,压根没想起那么一回事。而现在看着对面那女子脏兮兮的模样,心里好像……也不是很 抵触。
毕竟是他也在那身子里呆过,嫌弃谁也不能嫌弃自己不是?
韩子矶想通了,轻哼一声道:“算是庆祝我们各归各位,一起洗了出去拜个佛,求以后 别再不小心换了。”
“好。”千秋应了,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昨天……我们没有那个成功吧?”
“嗯?嗯。”韩子矶顺手将搓澡巾递到千秋手里,然后很自然地转过背去对着她。
千秋也就顺手接过来,一边给他擦背一边很疑惑地道:“那我们为什么会换回来了?”
韩子矶撑着下巴,一边看屏风上的衣裳,一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会你我收拾好 了,去问问神候就知道了。”
“好吧。”千秋乖乖地点头,而后认真地帮韩子矶搓背。
一会儿之后,殿内爆发了一声怒喝:“我什么时候成你丫鬟了?凭什么是我搓!”
韩子矶舒服地完成了单手沐浴,心情甚好地看着面前的人给他更衣,笑道:“旁人想给 我搓也是没资格的,你知足吧。”
千秋翻了个白眼,拿帕子将自己一头青丝给擦干,然后挽了一个很简单的发髻,没好气 地道:“看你春风得意,不久又可以娶吴国公主,真是该你笑的。不过现在你我身体换回来 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该都做了吧?”
“什么事情?”韩子矶一脸茫然。
千秋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怒道:“说好的给我千两黄金,再派人送我回离州呢?”
韩子矶一愣,随即笑意淡了些:“这么急着走?”
千秋鼓了鼓嘴,眼睛左瞟右瞟:“虽然也不是很急,但是你总得让我安心些。我又不能 一辈子留在皇宫。”
“你有什么不安心的?”韩子矶撇嘴,指着她身上道:“你这一套宫裙就值许多金子呢 ,再回去看你静妃娘娘的梳妆盒里,那一盒子东西还不能给你安全感?”
千秋想了想,好像也是,她现在是在金银窝子里,急着走干啥?总要捞个够本才行。
“皇上,太上皇让人传话,请您与娘娘过去。”
门外传来百合的声音,韩子矶皱眉,应了一声,之后看了千秋一眼,道:“进来替娘娘 梳妆,好了就带他去太上皇那边,朕先过去。”
“奴婢遵旨。”
千秋摸了摸自己普通的发髻,吐吐舌头。韩子矶微微一笑,已经转身出去了。
她原来在韩子矶的身子里,对这个皇宫还是挺适应的。可是现在换回了自己的身子,就 又有些手足无措。就像是第一次走在洛阳街上的感觉一样。
百合的手很巧,帮她梳了很好看的发髻,换了一身更华丽的衣裳,扶着她就上了轿子。
韩子矶比千秋早到很多,正跪在韩朔面前默不作声。
“听说你与静妃,一整天不曾出门。”太上皇坐着喝茶,脸上还带着微笑:“皇儿,我 一向以为你很懂事。”
韩子矶背后冒了一层冷汗,勉强道:“儿臣与静妃昨日是饮酒过量,喝多了,睡了整整 一天。”
太上皇还是笑:“你手上还有伤,喝酒适宜吗?”
“……”韩子矶低了头:“不适宜。”
“与嫔妃一起大醉,闭门不出,适宜吗?”
“……不适宜。”
“很好。”太上皇合上茶杯,放在一边:“知道不适宜,皇儿也想必能接受惩罚。”
韩子矶心里一紧,正想着该怎么开脱,外头的顺子公公就小声通传了一句:“静妃娘娘 到。”
千秋觉得自己的头很重,不知道百合给她戴了多少东西在上头,勉强跨进门槛,也没看 里面的气氛,她径直走到太上皇面前就跪了下去:“臣妾给太上皇请安。”
然后头一低打算磕头,却没算过头有多重,一个没稳住就“呯”地一声砸在了光洁的地 板上。
韩子矶:“……”
太上皇:“……”
这一砸眼前就出现了许多金色的小元宝,千秋摇摇晃晃地抬头,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 。
太上皇看了一会儿,抿唇道:“静妃不用这样苛待自己,行这么大的礼。”
千秋傻笑了一下,头上疼但是没敢伸手去揉。
☆、第三十一章 做客
就换了身子的那几天来看,千秋也大概知道,韩子矶的父皇,她面前这位太上皇,是一 个十分阴险狡诈,不,是老谋深算的人。他那双眼睛一直很深邃 ,里头藏了什么想法旁人谁也猜不透。
不过有一点,天下皆知。
太上皇韩朔唯一的软肋,便是太后娘娘。
千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磕了个头道:“臣妾自知犯错,故而多重的礼都是应当。皇上 行为不当,罪在臣妾,臣妾愿意一力担当。”
韩朔挑眉,看着千秋道:“一力担当?静妃以为这里是哪里,有什么罪罚是你一人可以 承担的?”
韩子矶张张嘴想说话,千秋这丫头没个分寸,真惹恼了父皇,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千秋偏抢在他前头开口,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太上皇不纳一妃,只太后娘娘一人 ,这偌大皇宫便住的是一家人,是家而非宫。家法再严,也不至于取人性命,故而臣妾觉得 可以一力承担。且臣妾以前在家,也常常惹老爹生气,老爹再气,也到底是心疼臣妾,不会 太狠心。”
吞了吞口水,千秋看着太上皇,小心翼翼地道:“所以,太上皇要罚臣妾什么?”
韩朔没回答,看了千秋半晌,突然失笑:“你倒是会说话,这一句句的话压下来,我还 能罚你们什么?再罚,不就是我狠心,不心疼儿子了?”
千秋连忙道:“不不,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太上皇是严父,对皇上要求严格是应该的, 该罚还是得罚,不然不长记性!”
“哦?”太上皇心情不错地问:“那静妃觉得我该罚他什么好?”
韩子矶错愕,呆呆地转头看着旁边的人。
千秋很认真地在思考,一脸愁苦地道:“老爹常常罚我抄写《女训》,真的很难抄,每 次抄完我都会痛定思痛,所以罚这个还是有效的。太上皇也不妨罚皇上抄写一百遍《女训》 吧。”
韩朔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旁边的韩子矶也是一副吞了石头的表情。让皇帝抄《女训》? 有没有搞错?
“这到是个有趣的惩罚。”太上皇笑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皇儿你五天之内给我 抄好交上来。”
“父皇……”韩子矶脸色变了变,还想争取一下自身尊严。
“本来是想让你去龙荫山思过的。”太上皇一句话将他后面想说的都给堵了回去。
他奶奶的,意思是他还得感谢姬千秋让他抄《女训》?韩子矶哭笑不得,也不敢再说什 么,听太上皇再教训了几句,便带着千秋离开了。
两人没乘轿子,是打算一路走过去的。外头天气正好,千秋一蹦一跳地跟在韩子矶身边 道:“其实你爹也挺好说话的。”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这是瞎猫遇见死耗子,不要太过得意。再说了, 这惩罚也不见得多轻!”
“你笨啊?”千秋嫌弃地看他一眼道:“一百遍,你还真自个儿全抄了?”
“不然呢?”韩子矶道:“你以为父皇不会看我的笔迹么?叫他发现别人代替我抄了, 怕是真得去龙荫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