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嫔见她不说话,越发惴惴不安道:“娘娘,咱们,咱们还是先去禀报给皇上和太后吧。否则,嫔妾只怕让嘉贵嫔寻着机会,恶人先告状!”
云千雪深吸一口气,抬头睇了春如一眼。缓缓的回身,疲惫的与如嫔道:“如嫔先回宫吧,容本宫独自想一想。”
如嫔喏喏应下,瞧着血水染红的积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云千雪兀自靠在床边,难以成眠。窗外风声夹着雪花,扑落在窗棂上。永夜“呜呜”的风鸣声,像极了无主孤魂的哭号,更漏的声音也令人感到孤寂可怖。云千雪想着今日种种,思量着这必定是个局,要将她置诸死地的危局。
殿中帷幔垂着的环佩叮铃响动,春如转过屏风进来,低声道:“娘娘,太后宫中来人,请娘娘往颐宁宫去一趟。”
☆、第23章 接二连三
二更的锣声在寂寥的深宫中盘旋,此时,云千雪的仪轿落在颐宁宫外。
时候不早,颐宁宫中依然灯火如昼。云千雪正了正衣襟,慢步进了寿康殿。
虽已经月移中庭,可六宫妃嫔竟全都在座。
太后云鬓高耸,那发髻梳的是一丝不苟。庄严威武的端坐在殿上的宝座之上,眼神中带着一种肃杀,是少有的威严凌厉。
殿中绿鬓朱颜,一个个盛装华服,面上神色各异,心怀鬼胎。云千雪进殿,恭敬的朝着太后问安。太后一言不发,六宫的妃嫔也是一动不动,并不起身向她请安。
良久,太后冷声呵道:“云氏,跪下。”
云千雪不卑不亢的跪地,静静的环视着殿上诸人。在烛火的照应下,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摇曳着诡异的亮色。
“云氏,你可知罪?”太后的声音肃穆,不容置疑,山一般朝着云千雪压过去。
云千雪昂着头,眼波清澈,问道:“臣妾不知。”
舒昭仪看热闹的窃笑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贵妃娘娘担着那么多的罪,自然不知道该认哪一桩,哪一件。”
贤妃眼圈儿发红,已经耐不住,尖声质问云千雪道:“本宫与你有何冤仇?你不但害死了本宫的皇儿,还将自己的药物调换,生生打掉自己的孩子来冤枉本宫?一计不成,你便令生一计,指使静心下毒,要将我置于死地?!”
云千雪咬牙,眼睛如幽深的古井一般,冷漠的盯着贤妃,看着她眼中喷涌而出的滔天恨意,竟辨别不出她话中的真假。“本宫没有害你的孩子,生生打掉自己的孩子更是一派胡言,本宫为什么……”
“为什么?”站在太后身边的王茜蕊咬牙切齿的看着云千雪,那凌厉的眼神,似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了才算完,“妾身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何贵妃娘娘不要自己的孩子,非要买通钦天监的人,生生将我的孩子抢去合欢殿照养?”
顾临怡冷冷一笑,“元贵妃一向佛口蛇心,便如今天,明明知道嘉贵嫔有孕,却用杖刑活活害死了嘉贵嫔的孩子,用心何其狠毒?”
云千雪一怔,这接二连三的质问,她不晓得从何而来。当即怒道:“没有,你们这般冤枉本宫,可有何证据!”
顾临怡哼笑一声,“看来元贵妃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她语落,慢悠悠向太后道:“请太后娘娘宣证人。”太后并没言语,只微微颔首。
不多时,钦天监的何监正,太医院的夏宴还有一名女尼,三两个太监纷纷上殿。听到太后的询问,何监正立时回道:“贵妃娘娘收买了微臣,让微臣当着皇上的面儿,提起雍王殿下是福星。”
秦妍不听何监正的话,而是转头问夏宴道:“她是如何害死我的孩儿的?”
那夏宴看了一眼云千雪,全身抖得筛糠一样,小声道:“回贤妃娘娘的话,小皇子起先确实是外感风寒。是贵妃娘娘让下官给小皇子下了药。”他说着,心慌的低头,道:“贵妃娘娘买通了宫人,在乳母的胸口上涂了热毒之物,又让人在给乳母的药中加了大补的药材。这些东西,便是成人虚补都是守不住的,那小孩子,自然会被内火耗尽而死。又逢小皇子外感风寒,内火侵体,自然很难察觉出来。”
秦妍恨得咬牙,站起来就要去扑打云千雪。
“住手。”皇帝冷肃的声音自殿门口传进来,惊得诸人一愣,纷纷起身问安。
☆、第24章 天罗地网
霍延泓面色阴霾不定,自门口阔步进门。从云千雪身边经过,看也未看她,而是走到太后的身边问了安,被太后拉着坐下。
“皇帝几时来的,也不让人通报。”太后面目温和的看着他。
霍延泓免了殿下妃嫔的礼,不疾不徐的说道:“朕来了有一会儿。”他如鹰一般的眸子从容颜如花的娇俏佳人前一一扫过,最终不动声色的落在了云千雪清淡的如同笼着一层薄雾的面上。
秦妍跪地痛哭,道:“皇上,元贵妃好狠的心,她买通了御医,害死了大皇子。害死了臣妾与皇上的孩子。如此还不够,她蛇蝎心肠,生生打掉了自己的孩子欲置臣妾于死地,还有那静心,也是她买通的。皇上从前草草了事,纵的她如今竟敢明目张胆的要杖杀后宫有孕的妃嫔!”
敦妃就坐在秦妍身边,忍不住起身扶了她一把,提醒道:“贤妃别一味的伤心错怪了好人,贵妃娘娘动手的时候,不是还有如嫔在吗?咱们听一听如嫔怎么说的!”
皇帝一言不发,倒是太后唤了一声。如嫔孟姝菡很快的起身,行至云千雪的身边怯怯的跪下,小声道:“回皇上与太后的话,原是嘉贵嫔冒犯贵妃娘娘在先。嘉贵嫔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儿把自己宫中犯了错处的宫人打死了,那人是永安郡主从前的婢仆。不仅如此,嘉贵嫔还口口声声明嘲暗讽贵妃,贵妃娘娘一时动气,才要责罚嘉贵嫔。”
太后面无表情的又询问如嫔道:“那贵妃责打嘉贵嫔的时候,可晓得嘉贵嫔是有孕的?”
如嫔万般为难的看了一眼云千雪,又看了看夏宴,道:“这,嫔妾也不清楚。一开始,贵妃娘娘一直在百般忍让,后来,后来把嘉贵嫔打的晕过去,夏大人说娘娘是知道的,可后来又说是不知道。所以嫔妾也不清楚。”云千雪心间隐隐一动,忍不住看向如嫔。见她惶惶不安的神色中透出焦急。那一番话,皆是大实话,可这话,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是另外一层含义了。
舒昭仪咯的一声笑,疑惑的叹道:“嘉贵嫔打死了一个有罪的宫人,娘娘何必这般恼羞成怒!那是永安郡主从前的婢仆,又不是娘娘的!”
云千雪脑中絮乱,脖子似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一般,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贤妃听着如嫔这话,指着夏宴道:“如此,便可证明,夏宴与贵妃早有勾结。从大皇子枉死到嘉贵嫔的事儿。”
云千雪如何能由着她们给自己扣上罪名,当即道:“没有,为我诊看身子的人是莫无名莫大人,我也一向最信任他。我怎么会将这样重要的事儿交给夏宴?”
顾临怡嗤的一声,哂笑出来,“别人都晓得莫无名是你的心腹,你便如此桃代李僵。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莫无名去了顾府,给安定太主看病。这才终于让夏宴漏了马脚。今日一早,夏宴明明去了你宫里,告诉你嘉贵嫔小产一事。你便使了这样的一个手段,假装自己不知道,到时候就算打死嘉贵嫔,你也是不知者不罪!”
姜子君听着诸人连珠的质问,不由出言道:“到底也不能只听何监正与夏太医的一面之词,买通冤枉这样的事儿,从前又不是没有过。”
顾临怡闻言,嘴角一扬,曼声道:“来人,带刘谨上殿。”
云千雪来不及多想,回身去瞧,刘谨一身血污,被人抬上了寿康殿。他嘴角淌着潺潺血迹,被大力的侍卫提着丢在了寿康殿的大理石地面儿上。他蜷缩着跪在殿上,呜呜的叫着。云千雪这才察觉出刘谨的异常,当即怒斥顾临怡道:“你们竟敢屈打成招?”
顾临怡随手轻轻一指,含笑睨着云千雪道:“屈打成招?你让人查一查,他身上可有伤没有?元贵妃,您身边这宫人是个好奴才,为了不出卖你,自己咬断了舌头。夏御医就在这,你让他看看,那舌头是不是刘谨自己咬下来的!”
云千雪细瓷一般的面上惨白惨白的,今日殿上接二连三,就如同山崩的石头,一块儿一块儿的落在她的身上。来势汹汹,直欲把她砸进无边的深渊了。这一张天罗地网,仿佛从邵氏自尽之后开始编织。在她浑然不觉之时,将她围捕在其中。如今她猛然惊觉,却是被绑的死死的。竟,无从辩驳。
“送贵嫔回宫。”正在云千雪脑中飞快的想着要如何应对之时,便听见霍延泓蓦地开口。她抬眼望过去,霍延泓如鹰般锐利的双眸阴沉不定。那眼神极是幽深,自其中瞧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
顾临怡与秦妍等人闻言,纷纷不平的说道:“皇上,难道还要轻纵这个妖妇吗?她敢做下这种种恶事,只怕往后臣妾等人,也要被她屠戮殆尽。”
“她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得去手,只怕此人当初入宫,就是图谋不轨。”
太后听见几人的话,眉头打结,刚欲开口说话,便见霍延泓神情坚定,不容置疑的说道:“此事,朕自然会有个交代。”语顿,他锐利的扫向诸人,再一次沉声道:“送贵妃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