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袁楚楚因着晋封的事儿,特特让人备了礼,往冯岚住着的正殿去道谢。宫人让袁楚楚在正殿等了半个时辰,才告诉她冯岚身子不舒服。袁楚楚心里奇怪,自没敢深问,回了自己的配殿。
到了晚上,沈青黛去寻袁楚楚小坐说话,问起她这两日见冯岚都说过什么。袁楚楚不敢隐瞒,便将这两日的事儿如数都告诉给了沈青黛。
“恪贵嫔让你等了半个时辰,才推说身子不适?”沈青黛也是摸不着头脑,大是疑惑不解。
袁楚楚点头,忧心忡忡道:“我总觉着她是别有用心。”
“咱们这些日子小心点儿就是了,”沈青黛臻首一低,沉吟着说道:“她何时见你,与你说过什么,你便都告诉给我。总归咱们两个人,还怕她不成?”
袁楚楚讷讷应了,这日之后,冯岚每日都会请袁楚楚去小坐闲话。说的都是极琐碎的家常闲话,连着两三日都是如此,袁楚楚从正殿回来,到了晚间便是将说话的内容简单的给沈青黛重复了一回。
沈青黛只道冯岚并没有疑心她,叮嘱袁楚楚如常处置便是。可袁楚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这日用过早膳之后,未免再被叫去正殿,她索性带着宫人往昆明池去散步。可这刚走到昆明池附近,竟是又碰见了冯岚。
袁楚楚这些日子极怕看见她,可碰见了,又到底不能不言语。便是恭恭敬敬的进前,向冯岚福了一福道:“恪贵嫔万福金安。”
冯岚并不叫她起身,而是眯目冷然一笑,“袁妹妹,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
袁楚楚一怔,惊惶的起身,“贵嫔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实在让嫔妾糊涂。”
冯岚徐徐一笑,“糊涂?那袁妹妹是为你与沈容华一唱一和将那厌胜之物放进铜盆里,要陷害我的事儿糊涂,还是为你事后栽赃嫁祸给薛顺仪的事儿糊涂?若是为着这两件事儿,妹妹你心里应该明镜儿一样的!”
袁楚楚猛地一个激灵,颤颤巍巍的说道:“你,恪贵嫔,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嫔妾,嫔妾心里糊涂的很!”
冯岚凉薄一笑,“妹妹才不糊涂呢!糊涂的人,怎么会主意道姑背地里的闲话。糊涂的人,怎么晓得用自己的锦缎做成薛顺仪的披风样子,让人去假冒薛顺仪?”
袁楚楚眉心剧烈的发颤,唇角微微抖动,极力的否认道:“没有,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日妹妹送去尚功局的锦缎,还回来的时候,我在一旁细细的瞧过。那锦缎原本就是极为薄软的料子,所以薛顺仪才会将这锦缎做成夜里挡风的披风。这料子是好东西,可有一点。便是不能轻易的揉系,那褶子留下来,轻易很难去掉。妹妹递上去的极端,两边折角留了褶子。”冯岚似是瞧见了一半,言之凿凿,“若是我猜的没错,那锦缎的宽窄,若是不做成披风,而是整个布披在身上。再拉住两角从前面系上,在夜里倒是能以假乱真呢!”
袁楚楚闻言,脸色煞白,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冯岚眸色深沉,双目一转不转的定在袁楚楚的脸上。“我心下奇怪,有个疑惑想请妹妹你为我解答。”见袁楚楚不说话,她便继续慢吞吞的说道:“咱们同住在一块儿,一直亲厚。你做什么要助纣为虐,帮着沈容华来害我?我扪心自问,不曾愧对你半分,你又为什么要帮着她害我。你并不是无缘无故害人的人!”
袁楚楚仍旧不吭声,心下却是飞快的思量着。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掩过去,却听冯岚忽然转了口风,笑意盎然的温和说道:“得亏妹妹你提醒了我那一句,否则,我是当真要被沈容华给害了!这恩德,我是日日都想着,天天都要挂在嘴边叨咕一番。到底咱们在一块儿住着的时间长!”
袁楚楚不解她为何忽然转变话意,“你……”
“呵,袁妹妹真是唱念俱佳呐!”
袁楚楚未等开口,听见不远处有人冷冰冰的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第85章 离间计谋
袁楚楚心里一凛,回身便瞧见沈青黛竟站在不远处的花树后面。她唇边噙着冷笑,眼中带着愤怒、怨恨。脸色森然骇人。
“我说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知道这么多,原是你们早就说好了。也难怪袁妹妹总推三阻四,倒是会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呐。”沈青黛微微咬牙,这番话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真好,袁楚楚,你可真好!”
袁楚楚手足无措的发怔,自然清楚冯岚这般用意,好一个离间计。她分明是故意让沈青黛听见这些话的,又或者,这样的主意,冯岚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我,我没有,沈姐姐……”
沈青黛恨得咬牙切齿,抬手指着袁楚楚道:“没有?若是没有,她为何要帮你请这个赏?你三番四次的往她的正殿去,你只告诉我说的是些琐碎的闲话,你以为我会相信?”
袁楚楚急道:“沈姐姐,你信……”
沈青黛再不听袁楚楚说什么,气的是拂袖而去。
袁楚楚与沈青黛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最清楚沈青黛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子。如今沈青黛心里认定了是自己暗地里提醒了冯岚,只怕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自己,她当下的立场便是进退维谷。
冯岚笑吟吟瞧着沈青黛拂袖走远,悠然道:“袁妹妹,沈容华不信你,往后必定要对付你的。你若能回头是岸,今次的事儿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不过,你需把你做下的这些事儿告诉给皇上与德妃娘娘!”
袁楚楚哭丧着脸,无所适从,“不,不成,”她语顿,立时跪在冯岚的脚边,哭诉道:“我也牵涉其中,恪贵嫔,我不该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去害你,我往后绝不敢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厌胜的事儿已经就此作罢,您能不能就让这件事儿过去?”
冯岚挑眉,轻慢的问她道:“若是我不高抬贵手呢?”
“这,这……”袁楚楚心乱如麻,“这件事都是嫔妾让人安排下去的,沈容华根本就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嫔妾就算去御前告诉给皇上与德妃,可沈容华她也可以推说是嫔妾和贵嫔诬陷她。她,自有她的退路。”
冯岚并不听袁楚楚的这番思量,只冷然道:“本宫不管这些,你只需把这前后告诉给皇上与德妃便是。”她话罢,便是转身离去,独留袁楚楚一人跪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瑟瑟发抖。
待得入夜,袁楚楚坐在配殿的碧纱橱内,无比的胆战心惊。
“小主,您不如去同庄太妃商量商量。庄太妃在宫中那么多年,必定晓得该如何是好!”白药为袁楚楚披上披风,小声的提醒她道。
袁楚楚沉沉叹了口气,“庄太妃又能帮得上我什么!她只晓得不连累襄王,她只晓得嘱咐我规矩。”
白药也是发愁,道:“那如今该怎么办,小主自己去寻皇上说明一切,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厌胜这样大的事儿,皇上若是知道真相,不晓得要如何处置。薛顺仪宫中的那个宫人,直接被杖毙了。那个甄道姑,被皇上逐出宫了。不过也是奇怪,独独薛顺仪只被送回了启曌城,倒是没有旁的惩治。”
“那是因为,皇上不信是薛顺仪自己干的,皇上疑心薛顺仪背后有人!”,沈青黛忽然进门,清凌凌的开口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说话。
袁楚楚霎时一愣,讷讷道:“你,沈姐姐怎么来了?”
沈青黛掩唇柔婉笑起来,“妹妹真以为我是个聋子、瞎子、傻子吗?”
袁楚楚闻言,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也是忽然有了主心骨,“姐姐瞧出来了?”
沈青黛嫣然笑道:“她想要离间你我,可有些事儿细细的一想,你若是想帮着她,又何至于将自己牵涉进这样多,分明就是恪贵嫔故意挑拨离间!妹妹如今可瞧见她的真面目了吧!”
“如今恪贵嫔已经知道了一切,咱们该怎么办才好!”袁楚楚急迫的问道。
月色皎皎,自开着的窗子流泻而下。屋子里烛光微动,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灰暗的影子忽明忽暗的。
沈青黛眯目,眸光幽沉,压低了声音道:“她全都清楚,自然是留不得了!”
袁楚楚眼中流露出骇然之色,颤颤道:“你的意思,是……”袁楚楚自然没说出口,手上微微一摆。
沈青黛挑眉,不置可否的一笑,“唯有死人,才是最妥当的。”
袁楚楚心中带着说不出的紧张,吁了一口气,叹道:“哪儿那么容易,她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中计。如今她都看出来了,亦发不会上当了。”
“倒也未必,”沈青黛笑凝着袁楚楚,声音细细的,悠扬道:“她如今不是想让你去帮她吗?你若是愿意帮她,她自然也会信你。到时候,便是咱们的机会!”
袁楚楚一时困惑,讷讷的问道:“她会信我?”
沈青黛凑近袁楚楚,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袁楚楚连连点头,待沈青黛话罢,仍旧有些犹疑不定。可想着冯岚那般算计她,又不顾她的死活,非逼着她向皇帝、德妃说明一切,她便也是下定了决心。
两人定下计策,又商量了一番,沈青黛才起身返回自己的寝殿。
她为防被冯岚的人撞见,特意从袁楚楚寝殿边儿上的角门出去,直绕到了栎阳宫前的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