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回子这个时间进了门,瞧见都笑盈盈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左看看右看看,问道:“有什么喜事儿?”
绿竹笑道:“娘娘有喜了,你说有没有喜事儿!”
小回子再不复方才那般沉重的面色,立时笑了起来,道:“那是天大的喜事儿!”
云千雪瞧着他一个人回来的,忙问,“探菊呢?”
小回子忙又沉了脸,回道:“没寻着,说是一清早就没看见人影,奴才让人四处找了,也没找到!”
云千雪微微一叹,“这才安稳了半年,又不消停了!”
绿竹忙宽声劝她道:“娘娘眼下别管别人,咱们关上长乐宫的门,自己安安稳稳的才是正经!”
得了云千雪有孕的消息,霍延泓自然是喜不自胜。听到莫无名的回报后,立时将莫无名专门指给了云千雪安胎,另外让何晟去看顾舒妃。
刚一下朝,还不及换衣裳就去了合欢殿。太后那边也亲自遣了踏月送赏,又细细的问了云千雪一番。
这样的消息传入六宫,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舒妃独自有孕,原本是被众星捧月一样的仔细照顾。可元妃有孕,照拂自己的御医便被元妃独独霸占了。舒妃大是不乐,三番两次的与皇上提起自己这一胎原本就是莫无名照养,不应该临时换了何晟。
霍延泓却是不理不睬,任她撒痴撒娇的闹,仍旧是充耳不闻。舒妃闹了几个来回儿,没得着谁的理睬。只有流水一样的赏赐送进合璧宫,可舒妃要那些冷冰冰的赏赐又有什么用。
“若是寻常的缘由,她未必肯这样闹。只是莫无名让你这样生生的给抢走了,同样都是有孕,她是咽不下那口气了!”姜子君陪着云千雪在暖阁里说话,云千雪一时无趣,抱了棋盘来打发时间。
云千雪执了白子在手,扬了扬眉毛,浑然不在意,“她乐意闹就由她闹去,回头闹出了事儿,别怪在我身上便好了!”
云千雪这话刚说出口,便瞧见姜子君身边的宫人进了门,惶急的说道:“娘娘,舒妃那边不知道怎么了,闹着肚子疼呢?”
云千雪心里徒然一悬,难不成真让贤妃给说中了?她沉吟着叹道:“今年可真是多事之春呐!”
☆、第22章 藜芦事端
姜子君是协理六宫的妃嫔,这样的事儿她自然不能不去看看。云千雪丝毫不想与舒妃的胎扯上什么关系,只让李香薷陪着姜子君一同去瞧瞧。她则让人拿了棋谱,把棋局摆上,悠然的等姜子君回来。
这一个来回,竟是过了一个时辰,直等的云千雪昏昏欲睡,歪在小榻上假寐过去。
不多时,听见外面脚步匆匆,帐幔掀动的声音,她才勉强睁了眼。姜子君面色不大好看,一瞧便知是被气得不轻。她一进门,先是自斟了一杯茶,如数都喝了。
云千雪半支着身子问道:“怎么样了?”
姜子君勉强缓了缓神色,可面上还是带着厌恶与鄙薄的神情,道:“所幸已经四个月了,还安稳。只是动了胎气漏红了,孩子暂且没什么要紧。”
云千雪蹙眉,道:“是因为什么。”
姜子君提起这个,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回首睨了李香薷一眼,“你说吧,本宫现下还堵着气,憋闷的很!”
李香薷恭顺的应着,笑了笑,道:“说来也是舒妃娘娘好运。肚子倒是没疼的多严重,只是舒妃娘娘瞧着皇上与太后不理,小题大做才闹起来的。请了何大人过去一看,才发觉动了胎气,忽然漏了红。德妃娘娘瞧着严重,立时让人去请了皇上。可这舒妃娘娘瞧见皇上来了,亦发闹得起劲儿。说这儿也难受,那儿也难受。皇上勉强陪着送了安胎药,见舒妃娘娘喝下去,便要起身离开。舒妃娘娘留了两句,这功夫便把刚刚喝进去的安胎药都吐了出来。”
云千雪心里忍不住奇怪,道:“她都已经四个多月了,不该害喜的。何况安胎药又不是寻常发腻的吃食,何至于都吐了!”
李香薷道:“正是呢!舒妃还说,这些日子每一次用了安胎药,都忍不住的想吐呢。皇上被舒妃娘娘这些日子闹得也是心烦,让御医细细的诊脉,又查了查这安胎药里有什么不妥。这么一查,那安胎药里竟混了藜芦进去。藜芦具辛、苦,寒,轻则小产,重则胎死腹中,母子俱损。”
云千雪已经是第三次有孕,自然知道这个藜芦是什么,颇为讶然,“还真让贤妃给料中了!”
姜子君闻言,好奇的问道:“贤妃料中了什么?”
云千雪偏头含笑道:“她说舒妃这一胎不安稳,让我早些让莫无名抽身。”
姜子君大为惊讶,“她明哲保身,万事不理的,如今竟这样好心的来提醒你?”姜子君说着,不觉微微眯目,带着些许玩味之色。
云千雪知道姜子君与自己一样难免多想了,垂首笑道:“她倒是只与我说,怕莫无名有什么差池连累到她的身上去。”
姜子君紧了紧眉毛,半晌,却是否定的摇了摇头,“许是我多想了,这样的事儿,憋在嘴里死了也不能说出来。”
云千雪倒是浑然不在意,又问道:“那藜芦是怎么进到舒妃药里的?”
李香薷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皇上已经让人查下去了。沾手过安胎药的人,都查了下去。”
方才一打岔,让姜子君面上的怒色稍有缓和。这会儿李香薷再提起来,她便又忍不住愤然不平起来,怒道:“皇上还没个定论,舒妃便是咬死了,竟也敢说是你指使了莫无名!我当时就说,莫无名早就不照养她的胎了。你猜她说什么?”
云千雪一笑,清凌凌问道:“她说什么?”
姜子君冷然哼了一声,不屑的轻哂道:“她说,只怕莫无名早就已经谋算好了。如此,既能下手害了她的胎,还不会被怀疑!”姜子君被气的不轻,话至此处,越发愤愤不平,道:“我又说,何晟接手她的胎之后,莫无名就算想害她也实在太点眼!她便索性将何晟也拖下水,说何晟是莫无名引荐,两人难免狼狈为奸!”
云千雪挑眉淡淡莞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不过任舒妃无理取闹,他却未必肯听。”
姜子君这才解气的笑了笑,指着云千雪道:“也就是你在背后给莫无名撑腰,若是换一个人。凭她这样撒痴撒娇的,只怕皇上被烦的没法子,也得先把人扣下呢!”
云千雪臻首略低,思量着道:“扣下莫无名与何晟又有什么用!她若是聪明,实在不应该往我身上推!”
姜子君啧啧一叹,道:“她若是聪明,就不该当着皇上的面儿来诟病你!”
云千雪偏头与李香薷道:“你去叮嘱何大人一声,舒妃的脉案、方子还有药渣一类的全都留下来。省着来日她咬死了,非要往我的身上赖!”李香薷立时喏喏应下。
姜子君拊掌笑道:“这是应该的,与舒妃这样是非不分的人打交道,当真应该留一手!”
云千雪抿唇笑了笑,没再多说旁的,只推了棋盘,再不提舒妃。
只是云千雪这边树欲静,合璧宫那边风不止。
皇帝下旨彻查,无论是御医院还是御药房,两边都没出什么问题。如此,最大的嫌疑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宜芙殿上。舒妃自不相信是宜芙殿出了问题,这日一早趁着皇上上朝的功夫去了颐宁宫。除了太后,连着怡康贵太妃与淑惠庄太妃都惊动了。
“舒妃有什么话快起来说,有着身孕的人,前些日子不是还漏了红。再有什么不当心,谁能当得起呢!”怡康贵太妃瞧着舒妃泪意盈盈的跪在面前,谁也搀扶不起来,忙劝和道。
舒妃泪光点点,朝着太后与两位太妃深深的一叩头,道:“有人要害臣妾腹中的皇嗣,臣妾如今惶惶不可终日。若是太后、太妃不给臣妾做主,这孩子,臣妾不要便是了!”
庄太妃微微沉了脸,“这说的叫什么话!有太后在,还能委屈了你不成!有什么话都先起来再说,别动不动就说不要孩子这样的话。你肚子里这孩子要是没了,最伤心的还不是你自己!”
舒妃忍不住簌簌落泪,哀戚的哭道:“元妃娘娘有了身子,臣妾的孩子又算得上什么呢?元妃身边的御医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也不能让人去查一查,臣妾心里实在冤屈!”
贵太妃微一蹙眉,偏头,瞧着太后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一叹,就势说道:“舒妃可不许胡说!若是真有这样的事儿,皇上与太后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舒妃转首向着太后道:“请太后为臣妾做主呐!”
太后斜睨了舒妃一眼,并没开口说话,而是转头睇了踏月一眼。踏月跟着太后日久,自然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立时让人去请云千雪来颐宁宫问话,舒妃这才扶着宫人的手,勉强安心的坐下。
少时,得了传召的云千雪不疾不徐的随着踏月来了寿康殿。她今日穿着一件鹅黄绣飞燕翠竹的云锦春衫,杏子黄的绫缎八幅裙上每一面都绣着一支并蒂莲花。她未施粉黛,发髻也是挽着简单的堕马髻。侧面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白玉雕琢的兰花簪子,又有几朵木芙蓉的绢花。甫一瞧过去,那绢花扎的栩栩如生,与真的没有半点儿分别。把她整个人都衬得娇俏绮丽,琼姿花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