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幕如棋盘。星斗如棋子。流烟阁内。大祭司正专心打理着房内的花草。却不知门外有人伫立了良久。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参见王上。王上您是要找大祭司吗。”
由于太过专注。竟未注意到身后來人。皇帝略显窘迫。道：“是啊。大祭司她在房里吗。”
“臣在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门也被打开了。大祭司向皇帝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大祭司免礼吧。”说罢。又朝身后的侍女摆手道：“你且下去吧。寡人要同大祭司商议要事。沒有寡人的命令。谁都不许來打扰。”
大祭司将皇帝迎如房内。又倒了杯刚沏好的碧螺春递给他。
“王上有什么要是要同臣商议。”
“寡人……寡人其实……”
“我明白了。王上您是來找我聊天的吧。”
大祭司莞尔一笑。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今流烟阁内只有你我二人。姐姐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
“彦……”
被大祭司这样温和清远的声音叫唤出自己的名字。皇帝南夏彦脸上透着几许羞赧。
“姐姐今rì该是累了吧。我真不该挑这样的时rì來。可是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了。”南夏彦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此刻的他。早已褪去了在乾和殿的英武与成熟。只剩下了普通男孩子的温和与羞涩。
“我不累。彦要是累了。就随时來找我便可。”
“嗯。”
“公主的身子好些了吗。”
“吃了绛心草。已经好多了。”
“彦……”
南夏彦抬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和忧伤的神色。有些担心地问道：“姐姐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沒有。彦。公主身子不好。你真的忍心让她远嫁和亲。”
南夏彦抿了一口碧螺春。呼出的热气迷蒙了他的视线。不过。下一瞬。这些热气便消散开去。只留下细细的水珠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
“我纵使再不忍心又能如何。她身为公主。早就注定会有这样一rì。她身后万千的臣民等着她去解救。”她明显看到南夏彦此时脸上露出的英武和成熟。但随即又转为哀痛。“只是……她的病……”
她静静地走到他身后。从他身后抱住他。不再多说一句话。
用一个女人去换取国家太平这种事。她并不赞同。可是。些却是最有效快捷的方式。有些事。明明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这样的心情真的很难过。彦……他也一样很痛苦很痛苦吧。所以。她抱住他。给他安慰。她不想看到弟弟露出这样的神色。
虽然南夏彦比她小了两岁。但他却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所以他们相拥的画面看起來就像是相爱的男女。她并不以为意。可是。她不知道。在他心里。这个拥抱多么的重要。
身后突然传來的温热体温让南夏彦浑身微颤。星辉撒在他的脸上。衬出他的儒雅。他并沒有排斥这个拥抱。而是欣然接受。微微上翘的嘴角显示了他此时的得意。
“若是绛心草不够。我再去取便是。”
“姐姐不要以身犯险了。”
“放心。我很珍惜生命的。如果我不在了。那彦和艺会很孤独的吧。再说了……”大祭司骤然变得悲凉的声音刺痛了南夏彦的心弦。沒等他转身安抚。又听得大祭司道：“再说了……在我找回记忆知道我是谁來自哪里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姐姐……”
“我问过前任大祭司。他始终不肯向我透露半点消息。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來自哪里。所有的一切全都不记得了。我真的很难过……”大祭司诉说着。连南夏彦都替她感到难过。
“如果有一天。我为了寻找我的记忆而离开。彦你会不会难过。”
“会啊。肯定会啊。可是。我还是会让姐姐走的。因为不想看见姐姐难过的脸。”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姐姐……”
“突然觉得你的样子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孩子。可是我不记得他是谁。”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來的。”
“夜深了。王上该休息了。”
“……嗯。”
南夏彦极其不舍地离开流烟阁。留下的大祭司依然呆呆地立在原地。夜风透过朱窗轻肆而过。不禁让她打了个寒颤。终才让她从不知是哪里的回忆里回过神來。上前准备去关窗户。但眼眸在触及到满天繁星的夜空时她又再一次失了神。如此灿烂美丽的夜空又是在哪里见过呢。
☆、第五章 第9节 远嫁和亲（1）
梅雨时节终是过去了。这几rì的太阳就像害羞的闺阁少女。躲在屏风后窥视着令她悸动的郎君。时不时探出脑袋打量他的一切。然后。在双眸交汇的那一瞬间。又隐了身去。
大祭司起得很早。尤其是这种好天气。她喜欢在流烟阁下的花园里吐纳清新的空气。
朝阳。微风。花香。鸟鸣。
“公主……你别跑这么快啊。摔着了可不好啊。”
“展霞。是你走得太慢了。我现在一定要去找祭司姐姐评评理。”
大祭司对传來的吵闹声只是淡淡一笑。继续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啊。祭司姐姐。你在这儿啊。你要帮我做主。”南夏艺一上來便紧紧拉住了大祭司的手。不满地嘟着嘴。
“生气了可就不漂亮了。來。让我看看。嗯。就像盛开的牡丹一样呢。多漂亮。别气了。”
她轻轻松开南夏艺拉着她的手。温和地抚摸着她可爱的脸。听到她的话语。南夏艺的怒气似乎降了一些。立在一旁静静注视两人的展霞不禁对大祭司心生佩服。她怎么劝都劝不好的公主。竟在大祭司的三言两语下变得温顺。她温和清远的声音仿佛能够度化人心。
“姐姐……皇兄他要把我嫁去夜魔国和亲……”
她楞了楞。他终究还是亲口对妹妹说出了这样残忍的话语了吗。
“公主想不想嫁。”
南夏艺并沒有摇头。只是露出了两难的神色。
“我知道。身为公主。不是只是高高在上的。必要的时候就要为百姓臣民做出牺牲。生在皇家。我从來都不敢奢望一份相濡以沫的爱情。可是……我真的不想嫁去夜魔国。”
天真快乐的小女孩终是长大了吗。可是。这成长的代价竟是如此沉重。看着南夏艺难过无助。她却连一根手指头的援手也给不了她。南夏皇室待她恩重如山。如若可以。她想过代替南夏艺前去和亲。可是。她并不是普通人。她是南夏国的大祭司。是侍奉神明的人。注定了这一生不得有爱。
“夜魔国的王不好吗。公主为何不愿嫁。”
“我听说夜魔国的王喜好美色。而且冷酷无情。他后宫里的女人只要稍不顺他的意。他就会大开杀戒。”
“不会的。不会的。公主只是听说而已。我想。他最多是有些不好说话罢了。”
她不知道夜魔国的皇帝是怎样的人。可就算他真是那样的人。她又能怎么办呢。公主要嫁过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编着自欺欺人的谎言安慰难过的南夏艺。
“艺儿。你怎么跑到这儿來了。可不要打扰祭司姐姐啊。”
南夏彦的突然出现并未让两人感到吃惊。到让立于一旁的展霞有些惊讶。方才皇帝虽是在同公主说话。可视线却停留在了大祭司的身上。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王上到这里來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看大祭司。
南夏艺看见南夏彦过來。也不理他。只是依旧拉着大祭司的手。抽泣道：“祭司姐姐。我不想嫁去夜魔国……”
大祭司瞥了一眼南夏彦。见他脸上也是有几丝不忍。几丝难过和几丝无奈。
这时。一名小侍卫跑进來报：“启禀王上。前任大祭司子大人來访。”
南夏彦一愣。退隐多年的前任大祭司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心中隐约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大祭司也是疑惑。辞了公主。随南夏彦去往前殿。
南夏国的前任大祭司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子。一袭黑衣。身姿挺拔地站在殿内。见南夏彦到來。微微弯腰向他行了礼。
“子大人不必多礼了。寡人猜测能够让退隐多年的大祭司出面的事一定是大事对吧。”
他微微颔首。面露难色。“王上果然智慧过人。的确。是有大事。”
听到前任大祭司这么说。又见他脸上为难的表情。南夏彦心里也开始紧张起來。他缓了口气。道：“子大人但说无妨。若是国家大事。无论多难。寡人都会尽力去做。”
“既如此。微臣就直说了。”男子拱手道：“臣昨夜夜观星象。发现公主殿下命里八字与夜魔国之王极为相克。若是将公主嫁过去。只怕有百害而无一利。”说及此。他停住。望着南夏彦。只见他眉心开始聚拢。在观察站在一旁的现任大祭司。脸上沒有多少表情。
“那么……”南夏彦试探着说道。
“但是。万幸的是。我在国内发现了一名与夜魔国之王八字极为相合的女子。”
“是谁。”南夏彦喜形于色。猛然问道。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南夏彦反映了过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前任大祭司。指着现任大祭司道：“你、你是说那名女子就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