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浓长睫毛盖着眼皮,“属下太累了,抱歉。”
公主就一下子语塞,半天才道,“称‘我’,不必说‘属下’。”
秦景应该累的,在昨晚沾枕之前,他已经四天没有睡觉,铁打的人都经受不起。平王夫妇只考虑自己女儿的婚事,从来没想过秦景受不受得住。秦景既得撑着自己,还得照顾好醉酒的公主。那种辛苦疲惫,在一放松后,哪里还记得什么洞房?
公主已经在他怀里了,也不可能从他怀里逃出去继续撒酒疯,秦景终于可以放心地睡觉。这一放松,竟让他睡得这么沉,连公主早起了,他都不知道。
该起床了。
公主却按下他欲起的后背,“不用起,接着睡。”
“还没天亮吗?”屋中光线暗,真看不清楚具体的时辰,但是,已经有亮光透进来了啊。秦景疑惑,“不用向王爷王妃请安吗?”
宜安公主斜眼看他,“你是为了告诉他们,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所以才能起得这么早去问安?我丢不起这个人!”
“……”秦景默然,这本来就是正常流程,哪里丢人了?
宜安公主道,“我们下午再去请安。”
“……”秦景沉默看公主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公主恼羞成怒,又伸爪子挠他的背,“我这么体贴你,让你多睡一会儿,你不知道感激,还怀疑我用心不良?秦景,你给我认错!”
公主本来就是用心不良——他们之间昨晚明明什么也没做,公主非要让人觉得他们闹得很厉害。
公主忧伤道,“就算我不可能大战三百回合什么的,也得让他们觉得我是可以的。秦景,你别给我说漏嘴啊。来,我们串串词……”
“……属下累了。”秦景不想跟她串这种丢人的词,当即转移话题。
公主看着秦景,她当然知道秦景是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不过他确实好久没休息。在秦景睡着的时候,公主已经将秦景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比她上次见时,瘦了些,也黑了些。
秦景皮肤白皙,他一黑,就特别明显。
公主心疼,他一定受了不少罪。公主决定在婚礼这段时间,帮秦景补补身子。
公主温声,“我陪你一起睡。”说罢,她也脱下鞋袜,爬进床里面。
公主窝入秦景怀抱,调整好自己习惯的姿势,抬头,看他眸子暗沉沉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主这时才有了他们已经成亲的真实感——可以正大光明地抱着秦景睡,而不会被他推开。
成亲真好!
公主怀抱着美梦睡去。
成亲真好,可以一整天跟秦景关着门呆在屋子里,不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成亲真好,秦景别别扭扭地学着给她画眉,帮她梳头发,他学东西很快,对她又向来耐心,公主都打算把自己的全身上下交给他打理了;
成亲真好,她可以梳妇人髻,可以带秦景去参宴,自豪地把秦景介绍给所有人,而不用像以前那样,她在里,他在外;
成亲真好……
公主疑心她以前脑子一定是坏掉了,怎么会那么害怕嫁人。
嫁人后,秦景也没有变心,他还是很疼她的。
平王妃也很欣慰,觉得公主懂事了很多。看,公主终于不每天来烦她,反而去学着给驸马做膳,给秦景药补。
这中间倒是闹了个笑话。
公主跟庄老神医请教药疗,“我想给秦景补补身子。”
大概是对公主的没脸没皮太熟悉,庄老神医神情复杂道,“公主,适可而止。你们才刚成亲,日子还长着,你何必一开始就要榨干秦景?”
“……”公主呆了片刻后,恼怒起身,狠狠踹老神医一脚,“你不要这么龌龊!”
老神医被公主骂一通,才红着老脸反应过来:呃,他想多了。
因为公主和秦景刚成亲,秦景不可能立刻就回去军营。再加上公主去大哥那里哭诉了一排,让刘既明答应给秦景半个月的假期,抚慰好公主。
“半个月?这哪里够?!”公主惊道,一点都不满意。
“公主,前头军事吃紧,大家都很忙。”刘既明叹气,又不想跟公主说得太清楚,“最新的战略计划,和秦景关系很大,不能离了他。”
公主若有所思:是她转交给秦景的那封陈昭的情报信,发挥作用了吧?
公主只好失落地接受这个现实,不去浪费时间跟他们扯皮,转而把有限的精力全投入到陪伴秦景中。
换种说法,公主可劲儿地折腾秦景。
夏日午后,正是午睡时间,下人们都出去躲懒。四面竹帘半启,暖风入内,让屋中不那么沉闷。外间熏笼中放着小块冰块,散发着凉气。里间珠帘哗啦,墨香扑鼻。
帘子缝隙中,隐约看到里面竹榻上一趴一坐的青年男女。锦兰垫脚,看那里没什么事需要麻烦自己,就领着旁的侍女们一同出去,远远躲开,莫扫了公主的兴致。
里间,青年黑发未束,散在赤,裸健美的肩上,他伏在凉榻上,闭着眼假寐,却一直无法忽视背上的窸窣动作,又麻又痒。他声音沙哑,“好了没?”
“没呢,你别乱动啊。”公主口里咬着一杆兔毫,嘴都没怎么张,含糊应他。她手里还有一支更细点的毛笔,正低头趴在青年的背上,画着一幅画。
公主说要给秦景背上画一幅猛虎啸山图,这是夫妻情趣,只要公主不太过分,秦景都随她。
他们已经趴在这里半个时辰了……公主的画还没画好。
公主念道,“秦景,你要相信我啊,我的画技特别好,你让我画,比外头那些画师强多了。我要是死了,我做的画流出去,那价格绝对翻倍涨。”
“你再提‘死’,就不要画了。”秦景作势要起身。
“哎你别动别动!”公主慌慌张张地去抱他的腰,“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别紧张啊。”公主笑盈盈,“你还活着,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啊?”
怎么也得拉着你一起走嘛。
两人又腻歪了半个时辰,公主才收了笔,“好啦。”公主满意地欣赏半天,痴痴笑起来。
“让我看看。”秦景坐起。
他被公主按住,“画还没干呢,你继续趴着,不许动。”
好吧,一个时辰都等了,不在乎再等一会儿。
秦景继续趴着,公主俯下身,亲亲他额角,温柔道,“辛苦你啦。”
“秦景,你其实不在意容貌对不对?”
“嗯。”
“变丑了也没关系对吧?”
秦景扭头看她,“公主又要做什么?”
公主干笑一声,“随便问问而已,我怎么舍得你毁容呢,我最爱你的脸啦。”
过一会儿,她又小声跟他念,“秦景,男人都不小气,对不对?”
“……”
“你心怀那么宽广,我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肯定不生气,对不对?”
“……”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我是你妻子,你要疼我嘛,对不对?”
“你到底在我背上画了什么?”秦景猛地坐起,伸手去拉公主的手腕。
公主娇娇弱弱的,秦景反手一扯,就把身后的公主拉到了怀里。公主“啊”一声尖叫,两手都被秦景制住。
“锦兰,取镜子。”
“不许取!秦景,你敢不听我的话!”
“取镜子!”
……在公主单方面的争吵中,锦兰指挥小厮把堂屋那屏新订做的一人高的铜镜搬了进来。她随意一瞥,看到公主被秦侍卫搂抱在怀里,又是踢又是咬又是威胁,秦侍卫上身没有穿衣服,背着他们。
点穴后人体血液流动不畅,旁人尚觉得不舒服,公主这样虚弱的,更是难受。秦景只有到万不得已、公主实在不听话的时候,才会点公主的穴。每回点穴后,还会帮公主推拿活血。
这时候,公主在秦景怀里挣得那么厉害,秦景只是两手制住她,不让她逃掉。
锦兰看到秦景的背部——她瞪大眼,然后直抽嘴角,飞快低下眼,掩住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看到的人,不止有锦兰。其他几个一等侍女随目一扫,也都看到了,众女嘴角都微抽着,低下头。
等人都退下后,秦景才去看了自己的后背。
他只飞快扫了一眼,就回过了目光,与怀里的公主对视。
宜安公主盯着秦景平静的目光,搂住他肩,“你看,其实也没什么,对吧?我画的挺好的呢。”
“猛虎啸山图?”秦景神情淡淡的。
“虎在哪里?”秦景表情没变。
公主与他互看半天,噗嗤笑起来。
她笑如春水初生,眉眼柔软,靠着他脖颈不停笑。哪里有刚才挣扎的样子?分明一点都不怕他。
秦景面部柔和下来,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又问她,“哪里有虎?”
“有啊,母大虫就是啊。”公主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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