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经饱饮过成百上千人鲜血的利刃,泛着妖邪的浅红光芒,朝着余辛夷猛地刺来。就在即将刺穿余辛夷心脏的时候,她的声音如同响彻天际的钟声传来:“二殿下,何须动怒呢?其实你恨的人并不是我,还是旬后吧。”
赫连啸的脸色倏然大变,脸上杀意、恨意、怒意,无数种情绪全部在,脸上翻滚。
“你以为你花言巧语,就能将前尘一笔勾销么?你当年加注在我身上的耻辱,足够你死一万次!”赫连啸短暂的失神后,脸色很快恢复之前的沉静阴狠,重重冷笑一声,剑尖朝着余辛夷又接近一分:“我绝不会像两年前一样被你这张伶牙俐齿所骗,陷进你的圈套!”
锋利的剑尖刺穿她月白的衣衫,刺入肉中一毫,立刻有鲜红的血丝从里面渗出来。赫连啸冷笑着等待着,等待着余辛夷惊恐万分的跪倒在他面前,满脸恐惧的祈求他饶她一命!
就像他曾经那么多次梦境里,梦到的一样!
他要将自己曾经因为她所受的屈辱,千倍百倍的换到她身上,他要看着她总是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脸庞露出惊恐的表情,他要看着她美丽如花的脸庞沾满祈求的泪水,抱着他的脚痛哭流涕。他要将他的鞭痕印在她身上每一处肌肤,像对待他每一个奴隶!他要将曾经没能在她身上做的一切,全都一一实现!
只可惜,他又一次失望了。余辛夷像是感觉不到痛,也不知恐惧为何物似的,她的唇不点而红,她的眸摄人心魄:“曾经你身为旬国声势最旺的二皇子,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两年前,你原本是秉着为旬国开疆扩土的野心出使鎏国,谁曾想这场出使竟是旬后在背后刺穿你胸膛的冷箭!
那看似无用的舞阳公主,其实是她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你身边那些所谓誓死效忠的侍卫突然间不知所踪。原本按照你的本领,你我胜负难定,但是你竟然还是输给了我,并且背负上那么臭的骂名。当你拼了命逃出鎏国,却在回旬国的路上三番五次遭遇伏击、刺杀!你身上中了无数箭伤,被砍下无数刀口,差点死在那肮脏的,腐臭的泥坑里!二殿下啊二殿下,我真为你感到可惜。”
自己最厌恶的,最不愿想起的可耻过往被余辛夷就这么血淋淋的揭开来,让赫连啸顿时怒道:“住口!”
余辛夷并没有畏惧那已经刺破自己皮肤的剑,也没有害怕那不断流出的血。她的唇不停的开合着,如同一把无形的匕首,切开人最不愿意面对的软肋:“她十几年来一直欺骗于你,明面上做出支持你的样子,实际上却利用你的手来除掉她儿子所有的敌手。可笑啊可笑!你却被蒙蔽了这么多年!当你双手上沾满鲜血的时候,大皇子却纤尘不染的站在满朝文武面前。
原本看似依附支持你的朝臣们,一个个露出真面目回到旬后身边!
原本赞扬你的言辞,转眼间就变成弹劾你控诉你的骂声!
整个旬国百姓谁都知晓你二皇子心狠手辣,为人阴险,却将那大皇子奉为谦和君子,将来的贤皇!难道你就甘心跪在他赫连恕脚边,俯首称臣,祈求苟活?二殿下!”
当余辛夷最后一句说出的时候,赫连啸猛地抽出利剑,横在余辛夷脖子上,勃然大怒道:“闭嘴!再不闭嘴我杀了你!”
理智上,他知道这个余辛夷就像是一旦缠到人身上就绝不松开的毒蛇,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故意的刺穿他内心痛楚,借以蛊惑人心,达到她的目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把已经刺进她肉里的剑再加一丝力,对的,哪怕再一丝一毫的力气就能刺破她脆弱不堪的心脏,彻底封住她这张口!但他就是没办法下得了这个手。
尤其是当她说出那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二皇子赫连啸,看似无比荣耀的头衔,可是对于他却意味着,不仅生母低位相差太大,连出生都比赫连恕晚了一步。若是他无法夺得皇位,那他就要在这个“二”字上待一辈子!
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内心中的不甘,比曾经的景北楼还要浓厚,毕竟这一世里景北楼一直未曾真正的触摸到皇位的影子。但是赫连啸触摸到了!他不仅亲手触摸过那个宝座,就连天下百姓都以为他会成为旬国下一任帝皇!可是他被拽下来了,就在已经快要坐上龙椅的时候,被生生拉了下来,这让他如何能忍?又如何愿意忍!
赫连啸的胸口不停起伏着,横在余辛夷脖子前的剑终于放下来,他就像头明明被惹怒却不能肆意杀人泄愤的狼,死死盯着余辛夷:“你想做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想为景家王朝复国还是想霍乱我大旬?!”
当剑离开她脖子的时候,余辛夷已经知道结果了。她拂起衣袖,丝毫不在意被鲜血染红的前襟,重新端然安坐,为空掉的杯子在斟上一杯茶:“鎏国已经改天换日,景家王朝也已经换了薛姓名头,余家也被灭了,鎏国还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呢?其实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说起来,当年你想绑走我不过也是被人蛊惑怂恿,你我都无形之中成了别人摆布的棋子,鹬蚌相争,倒让渔翁得了利。我来这里目的无比简单,就是想让设计害死景夙言,灭我余家满门的人死!”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瓷杯,这一次赫连啸没有拒绝,而是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而后将这自鎏国贩来的一只就价值百两银的杯子砸在地上,桀骜的俯视余辛夷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报仇?现在你站在旬国的土地上,再不是什么鎏国的光华郡主,也没用了景夙言为倚靠,现在的你,拿什么来让我替你报仇?”
余辛夷盯着赫连啸高傲、高高在上等着人去跪拜去祈求的脸,许久,她突然笑了起来:“很简单,因为你我的目标一致。并且,你的目标比我的,还要重要无数倍。”
“那我们就来看看,谁先求谁!”赫连啸眯起眼睛,再没有说一句话,冷笑着望着她许久,随即嘲讽的摔门离开。
看赫连啸终于离开,刚才装鬼的寒紫立刻冲了出来:“小姐,你的伤口碍不碍事?”若不是小姐事先命令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准出来,她早就冲出来跟赫连啸拼命了。这个男人真像个豺狼,下如此狠的手,伤口深得差一点点就会刺破心脏!
寒紫立刻给余辛夷上药包扎,满脸担忧道:“这赫连啸不是易与之辈,若是他将来翻脸,我们该怎么办?”
余辛夷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蛋微微仰着,忍受着药粉洒下带来的刺痛:“与虎谋皮固然惊险,但如果拥有打虎的本领,又有何惧呢?”更何况,活到现在,除了放心不下小云霄,她还有什么其他活下去的理由么?除了报仇!
寒紫道:“但是他还没有答应您。”赫连啸最后那番话,分明是让小姐去求他!
余辛夷缓缓张开比星海还要深的眼眸,微微一笑:“你放心,很快他就会答应了,并且还会亲自来找我。因为他对皇位的渴望,超过这世上任、何、人!”
一个月后,一直保持暂时安定的旬国朝堂,忽然传出:昏迷已久的旬皇忽然清醒过来,亲口传旨,封大皇子赫连恕为太子的消息。一时间举国议论纷纷,几乎每一个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
当天夜里,赫连啸就再次冲进了醉生梦死阁的大门。
第127章
一脚踹开房门,赫连啸几乎是失控的朝余辛夷怒吼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愤怒,他实在太过愤怒。旬后实在是使了一招最阴险的招数。什么父皇突然清醒过来?什么亲口传旨封赫连恕为太子?赫连恕居嫡居长,按理说若是父皇要立他为太子,早就立了,哪里会等到现在?这根本是那个老毒妇编造的谎言!
赫连啸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一旦赫连恕成为太子,那么他就彻彻底底沦为下峰,恐怕不久后旬后就要动手除掉他!第二个想法则是忽然想到,余辛夷提出合作时脸上淡然甚至是笃定的表情,难不成她一个月前就预测到赫连恕要被册封的事了么?
不会的!这样机密的大事,旬后必不会让任何一个她不信任人得知,更不容许任何人泄露半点,就算她余辛夷再心机神算,再本事通天,她也不可能将手伸到旬后身边!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得知的呢?
手中的剪子将燃尽的一段烛芯减掉,余辛夷徐徐抬起头微笑道:“二殿下,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赫连啸听到这几个字,眼皮都跳起来,深嘘一口气努力平息心头的烈火,将心里万般不快全都转为脸上的笑容:“愿、闻、其、详。”经过这两年无数的波折与打压,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狂傲毫不掩饰的二殿下。哪怕恨不得冲进皇宫去杀了旬后那个毒妇,他知道自己,还是得忍!
余辛夷淡淡扬眉一笑,这个赫连啸隐忍的能耐比两年前厉害了不少,怪不得旬后如此手段这两年也没能除掉他。剪子咔嚓一下,烛火跳动后燃烧得比之前更为灿烂,跳动的火光照耀在余辛夷的侧脸上:“很简单,我没有偷天之眼,也没有换日之手。我能做的只有收买几名内务府里每月负责出宫采买的小宫女小太监,从他们那里我得知府库最近正在准备一批材料,我借由金玉楼的名义跟他们做了这笔生意。根据清单我侥幸推算出,这批材料怕是为了祭天而准备的。你说,这个时节内务府备下祭天材料能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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