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一张嘴竟然颠倒黑白,赫连啸眼眸发黑,双拳用力捏紧咯咯作响,半晌后所有愤怒压制下去,最后化为看似爽朗的大笑:“原来是小王不懂贵国礼节误会了,这个情,在下承了!”
白芷这才放下心道:“那就好,我这就去回我家小姐,您很喜欢这份礼物,下次再见到您,奴婢再为您准备一份。”说着,带着满脸的骄傲笑意,重新关上大门汇报战果去。
“来人,回驿站!”赫连啸望着合上的大门,笑容顿时冷下,用力将手中白玉扳指“砰”的捏得粉碎,落在地上化为齑粉。
回到驿站换下身上血污的衣服,旁边舞阳公主用力将手中茶盏碰在小几上,义愤填膺道:“这个余辛夷实在太不识抬举,皇兄您是怎样的身份,竟然一次又一次的被她羞辱,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舞阳公主看似句句在为赫连啸打抱不平,但是仔细一听,其实是在故意挑起赫连啸的怒火,惹他冲冠之下对余辛夷下狠手。
赫连啸抬起头,似笑非笑道:“既然皇妹如此替我打抱不平,不如帮你皇兄我一把,把她拿下?”
被当面揭穿心里的小算计,舞阳公主脸色微微尴尬,撅起嘴来撒娇道:“那余辛夷着实阴险狡诈,我前两次都在她手里吃亏,皇兄你可千万不能被她的伪装蛊惑啊。你看,景北楼原先想借你的手除掉余辛夷,却被余辛夷反砍一刀落在现在下场,依我看,这个女人就是个鬼怪!”想起前两次的狼狈,舞阳公主心头便滴毒。
赫连啸笑容发冷:“你所说的我自然知晓。至于跟景北楼的合作,本就是顺道而已,不足破坏我原来的计划,至于余辛夷,我势在必得!”
在与景北楼合作之初,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小小女子怎么可能让景北楼那般头疼,无从下手。在他眼里,女人终究是女人,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过是些搬不上台面的小算计,小把戏罢了。直到现在他必须承认,他小看她了。他在鎏国安插了不少势力,逐渐知晓余辛夷这种女子,绝不是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弱简单,相反她心思狡诈,手段更是阴谋诡谲到连很多男人都自叹不如!景北楼被逼到如今的下场,失去所有势力,狼狈得像条狗一样,全是出自她的手笔!
如果之前只是单纯的觉得她有可利用之处,今日她的举动则完全撩起了他的征服欲,他赫连啸在女人中驰骋多年,从没有失利的时候,只在她余辛夷身上接二连三的碰冷钉。赫连啸只要一想到余辛夷那双冷若冰霜,如利剑般看透一切的眼,浑身血液便滚滚燃起!若是旁的庸脂俗粉,他往往玩过之后就丢,而余辛夷这个与众不同的挑战,他偏偏还就接下了!
原以为赫连啸受到泼血耻辱,定然怀恨在心再不来招惹,没想到突然改了性子,日日在尚书府外等候,一等竟然等了整整三日,就算白芷冷言冷语也不怒,反而笑脸相迎。不仅如此,还不断送来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无论是传说中龟兹国王后皇冠上的月光宝石,还是万仞悬崖边千年结一朵的兰陵花,亦或者是余辛夷最喜爱的甜点、奶糕,他都不厌其烦的一一送到余辛夷面前。三日后,京城开始传闻旬国二皇子对光华郡主情根深种,每日尚书府外痴心等候,即使遭遇冷脸也不放弃,堪称四国第一情痴。
这种种举动情真意切,若是余辛夷不知晓他豺狼般的真面目,简直要像京城其他闺阁小女,被他“诚心”打动,虏获芳心了。
同样,另一种声音也开始喧嚣,说余辛夷既然被许配给精彩绝艳的八皇子,怎么又去招惹旬国二皇子,简直不知廉耻。一时间,各种传闻甚嚣尘上。
白芷、寒紫知晓赫连啸这种行为简直败坏小姐名声,然而余辛夷丝毫不在意似的,每日依然练字绣花,偶尔逗逗黏糊的汤团。
景夙言最近又来了新的花招,每日都派一只肥嘟嘟的白鸽过来传信,信鸽脚上绑着一首诗词,每天轮番换,全是甜言蜜语的情诗,看得白芷她们直掉鸡皮疙瘩。
余辛夷对这种幼稚的行为简直没脾气,可白芷还是发现自己小姐虽然不假颜色,但还是每张字条都仔细的放进一只锦盒里,收得好好的。
几日后,传来三皇子与丞相家李小姐订婚纳吉的消息,刚巧李丞相五十大寿,于是大肆操办,实则是庆祝与三皇子联姻,朝中各种又再次风云变幻。余家自然在受邀行列,老夫人这两日身子乏便没去,女眷里只令余辛夷领着府中其余几位小姐出席。老夫人的意思,明琪、明珠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趁着这些机会也该相相人家。
已入冬月,相府里却没见几分冬日寒气,反而院子里牡丹盛放,百草葱茏,整个府里也似笼着暖气似的,并不嫌冷,能在冬日里做到如此端的是大手笔。不少宾客都为此惊异,余辛夷瞥了一眼笑笑,不着一词。
带着明琪、明珠入席的时候,余辛夷目光一闪,忽然看到假山旁的角落里,景北楼一人占了整桌席位饮酒作乐。
虽然仍是从前那个俊美的四皇子,但是整个人气质完全变了,像是脱胎换骨,从前儒雅内敛的其实完全脱去,彻底成了另一个人。
只见景北楼衣冠不整的坐在角落里,一手捧着酒壶往嘴里灌,一边放肆的调笑着怀里坐着的窈窕佳人,女子容貌艳丽,穿着袒露,丝毫不介意自己两层薄纱下隐约露出的美妙身躯。景北楼一边喝酒,手一边在女子纤细的腰肢上肆意抚弄,惹得那女子微喘娇笑着,直往他怀里扑。景北楼享受着美酒佳人,发出放肆的大笑。
在场不少达官贵人认出,这个女子正是清欢楼的头牌,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
景北楼如此狂浪的行为,惹得在场所有宾客都蹙眉鄙夷,原本就极为尊崇礼法的敬老王爷,差点要瞪着眼一拐杖抽过去。景北楼却丝毫不介意,反而越来越张狂,仿佛要将从前少享的乐全都补回来!
有些经过的贵胄们望着景北楼,低声交谈,看来四皇子真成了再扶不起来的阿斗。
余辛夷将这些都纳入耳中,目光却沉沉的打量在景北楼身上,景北楼似乎有所感,回过头瞥了余辛夷一眼,再没有往常的犀利与沉冷,只是醉醺醺的一笑,似乎根本没认出余辛夷,继续跟怀中花魁调笑。
第95章 阴魂不散
一旁余明琪羞怯的看着这幕,惊诧的撑大眼睛道:“这位就是四殿下么,怎么举止如此……如此……”放浪形骸四个字都没敢说出口,余明琪一直性格温吞,又待在府里没怎么参加过这样的宴会,简直被景北楼这样惊世骇俗的行为惊住了。
余明珠则更为直接,当即皱眉:“什么皇家子弟,简直不堪入目。”
余辛夷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用理会,我们入席吧。”
身侧,寒紫小声的说道:“小姐,你看四皇子这般举止,倒看起来不像作假。”
余辛夷明镜般目光,淡淡的落在周围寒暄应酬,谈笑风生的宾客身上,裙裾缓缓在石桥上翩跹,走进女宾区,等得寒紫沉不住才缓缓道:“他在给皇上送把柄。”
原先她也不懂,直到刚才才突然想明白。京城里纨绔子弟不足成千,也有上百,纵情声色者有之,挥金如土者有之,仗势欺人者有之,可哪怕这些纨绔在外怎样惹是生非,在今天这样,朝中官员差不多都在,连皇亲贵戚都要赏脸的正式场合里定要有所收敛。从没有像景北楼这般胆大妄为的,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酗酒狎妓,不仅是不给李丞相颜面,更是不给文武百官脸面。这种妄为看似是自暴自弃的一种极端表现,但是细细一想,简直做得有些刻意了!
余辛夷目光如银针般锐利,继续道:“经过上次宫中大乱,皇帝已经对他充满忌惮。再加上之前私藏龙袍种种之案,景北楼已经成了梗在皇上喉咙最要紧之处的一根刺,不拔不快,皇上甚至可能已对他下杀心。即便跪在皇帝面前磕一万个头也换不来天子的垂帘。此时,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你猜这个时候他应该作何选择呢?”
寒紫听着低头思忖半晌,忽然想明白什么似的,低抽一口气:“小姐是说,景北楼这段时日丝毫不顾名声到处寻欢,是故意做出来的伪装?目的是为了做给皇上看的!”失去了皇帝信任的景北楼,早已是众矢之的,他既然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么从目前糟糕的局面脱身的唯一办法,就是放弃一切!
放弃他算计的荣华,放弃他精心谋划的权势,放弃他最终渴望的金銮宝座!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性命,也保住仅剩的所有!什么青楼楚馆,什么当街滋事,狂浪无遮,此般种种不过是做给别人看,也给皇帝看——他现在不过是个只钟情享乐,不再耽于朝政,更对皇位毫无兴趣的无赖皇子罢了!他做得越过分,其他人相信得就越深,而与此同时他就越安全。对于一个并不想夺皇位的儿子,皇帝并不会太吝惜他的怜悯。
想通了这点,寒紫惊讶的咋舌道,“这皇家的人,真是太可怕,太无情了……”
余辛夷浅浅笑着:可怕无情?这真正的皇家可远不止如此啊,在那里,父子不是父子,兄弟不是兄弟,姐妹相互提防,母子也可离心,夫妻不成夫妻,情里藏着毒计!上辈子她早已把这些悉数尝尽,若是再斗不过景北楼,也算她又白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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