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女何德何能,竟然能拿捏得如此准确而可怕!一下子便戳中了皇帝心中的痛处。温家豢养私军达十万之众,无论这个数字是否准确,最后只要查出来豢养了私军,便都是图谋不轨的铁证!
景北楼眼前闪现过那张清冷而绝美的脸孔,忽的心底窜上一股凉意,可怕,太可怕了!能想到这样兵不血刃的招数,那个少女简直令人惊骇!但同时,也让景北楼更坚定了除掉余辛夷的信念!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余辛夷嫁给景夙言,阻挠他的登天之路!绝不!
皇帝冷哼道:“无罪?那就让他亲自回京向朕解释吧!”
景天齐一听,略有犹豫道:“父皇,近日西北多有异动,尤其是即将入秋,塞外马贼多有异动,藩国更是虎视眈眈,只等着鎏国秋收,此时此刻怕是不能离了老国公啊……”
景夙言浅浅笑道:“三皇兄,你此言差矣吧,这鎏国是父皇的鎏国,有父皇坐镇,除了离不了父皇,还有何人离不了呢?”定国公府是块大肥肉,二十万兵马每个皇子都在打着算盘,而景天齐作为皇子中最年长者,看似文弱,其实野心勃勃,比景北楼丝毫不差!
皇帝的声音当即转变,冷冷的盯着景天齐道:“你的意思是,没了温家,朕的江山就要倒了!”
三皇子一惊,立刻跪下道:“父皇,儿臣绝没有这个意思!儿臣愚钝,请父皇息怒!”
皇帝冷笑了一声道:“愚钝?你们一个个都不愚钝,只是把朕当成愚钝!西北马贼进犯逾月,只有几千流寇乌合之众,却久久清扫不完,朕的二十万西北军到底干什么吃的!还是说,什么马贼流寇,根本就是什么障眼法!”
温衡猛地倒抽一口气,其实皇帝什么都知道,只是有些事没有过皇帝的底线,他便当做不知。然而私藏军队之事彻底触犯了天颜,此刻关于温家,什么都是错!
温衡立刻膝行上前,额头的血滑落到眼睛里都顾不得擦,急急道:“并不是臣父无心讨贼,而是臣父年事已高,近日偶患重病,所以一时无法分身——臣父已经传来书信,就在这几日便会将马贼一网打尽!温家忠心耿耿,请皇上体恤,切勿听信小人谗言啊!”
原本他们与温老国公商量好,利用这伙马贼闹得越大越好,扩大事端举国皆知,到时候再派军一举歼灭,到时候既让皇帝重新意识到温家的重要性,又挽回了温家的声誉,一举两得!可是谁曾想,这点算计竟然流入皇帝的耳目!
“传书信给你?”皇帝冷笑道,“身为臣子,战事不禀报给君王,反而仅仅传给你?西北之乱到底是朕的国事,还是你温家的家事!”
温衡身体晃了晃,差点要一头栽倒下去,连忙痛哭大喊道:“微臣可用脑袋担保,温家绝无二心啊!”
景夙言淡淡道:“老国公拥兵自重在西北早已是人人皆知,御史台八位御史共同查证过,在西北百姓只知有定国公,而没有父皇。本王倒不知,何时西北成了你温家的封地!”
这句话一说出来,果然皇帝勃然大怒道:“拟旨!即刻着温傲回京解释!三日不回,便捉拿回京!”显然这已经是皇帝的底线,若不是怕捉拿温傲,西北军便会动乱,恐怕皇帝已经存了将定国公府满门抄斩之心!
温长恨连忙叩头道:“陛下,请容微臣说句话!”此刻他尊严、骄傲,什么都顾不来,连忙膝行到皇帝面前。然而皇帝却不给半点机会,冷笑道:“话,朕已经让你们温家说得够多了!来人,把温衡、温长恨父子押回大牢,听候处置!”
温长恨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任由侍卫将自己与温衡重新羁押,拖出了金殿……温家,完了……他无数次的小看了余辛夷,而这一次,他终于,彻彻底底的败了!
看着温家人面死如灰的被带走,景北楼走到景夙言面前,淡淡笑道:“八皇弟这次仗打得很漂亮啊,恭喜了。”
景夙言浅笑道:“咱们做儿子的都是为父皇分忧,应该说,同喜才是,四皇兄不是吗?”
景北楼的笑容僵了僵,最后冷笑了声,转身走出金殿。
收到景夙言的飞鸽传书,余辛夷唇畔浅浅扬起,挽起长袖将手中的信函置于烛火中逐渐烧掉。这一计成功了!温长恨在利用景北楼对付她,陷害她,甚至企图毁了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在暗中算计他们!
其实温家的私军根本没有十万之众,至多三万而已。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皇帝下决心去查,哪怕只查出几千人,在皇帝眼睛看来,也是图谋不轨的罪证。其实早在此事之前,皇帝便已经逐步怀疑温家,而皇帝最忌惮的私军一事便是火药的引线,让火药彻底爆炸!
若她猜测得不错,接下来——温长恨的日子,就要真的到头了!
就在此时,窗户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一道身影从窗外跃入,白色的长袍,暗金的流云,不是景夙言又是谁?他翻窗的动作略微狼狈,似乎极少做这种鬼祟之事,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显得俊美得让人心肝发颤。
余辛夷略微皱眉:“你怎么来了?”刚才发来书信,怎么紧跟着人便来了?他难道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么!
景夙言弯起那双璀璨的眸,眨了眨,狭促道:“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恍然想起少一味入眠良药,于是特意来寻千金之方。怎么,辛夷不欢迎?”分明在暗示,余辛夷便是他那味千金方。
余辛夷冷着脸孔道:“不欢迎,那你是不是立刻就回?”
答案是——余辛夷嘴里突然多了一块甜润的点心,景夙言无赖的向余辛夷凑了凑,道:“我听闻你最喜桃花酥,尝尝看吧。”
余辛夷的眉头还没皱,舌尖便品到这糕点的酥香,不过于甜腻,却恰到好处的香气满口,并且分明是热的,说明才出炉不久。而味道更是熟悉得很,应该是桃花坊的。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桃花酥?唯一的答案就是——余辛夷轻轻朝门外瞥了眼——她身边出了个叛徒,而收买白芷的,便是面前这位笑得无比纯良的八皇子。
将一块桃花酥放进余辛夷口中,手指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间,轻轻触碰到她的舌尖。景夙言目光一深,几乎舍不得收回手指。
“辛夷……”景夙言不知何时低下头,红艳的唇在她鼻尖轻轻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声音中带着些微黯哑,白玉般的手指更是似有似无的在她唇边抚摸着,那目光灼灼得似乎要把她一下子吞进肚子里。
被那样灼热的目光看着,余辛夷隐隐羞怒的皱眉,该死的混蛋,又要占她便宜!余辛夷下意识的用力推开他的胸膛,然而刚触到他胸口,忽然听到“嘶”的一声。
余辛夷目光在落到他身前,突然皱起眉头,道:“你伤口裂开了!”
景夙言身子微微一侧,躲过余辛夷的目光,笑了笑,不甚在意道:“无碍,这些糕点你趁热吃,我回去换个药便是。”
说着便往后退,余辛夷立即道:“站住,给我看看!”刚才虽然只是一瞥,但明显她刚才看到他层层白衣间隐隐渗出的一点血丝。
景夙言再次往后连退两步,道:“真的无碍。”
余辛夷冷着脸孔,趁着景夙言并未防备之时,三根银针飞过去,景夙言躲都没躲,便被三根银针封了脉。余辛夷的眉心立刻皱起,按照景夙言平时的身手,绝对不会中招,然而他刚才分明想躲的,可是后来动作突然一滞,似乎被什么牵扯住了。这说明,他的伤相当严重!
景夙言苦笑道:“辛夷,如果你舍不得我走,只需开口便是,何必封我的脉?”
“闭嘴!”余辛夷眉心微蹙,毫不客气的冷呵一声,命白芷去取药箱跟干净的布条过来,然后将景夙言白色外袍解开,只见那雪白的外袍中,包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上竟然扔在不停的渗出血来!看着那些血的时候,余辛夷脸色明显冷了冷,像是在为什么生气,手中一点一点将潮湿的纱布解开,一看,果然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撕裂开来,鲜红的口子里流出滚滚的血液,看起来狰狞而模糊。
余辛夷柳眉紧皱,不喜道:“如果你想死,那就早说!”
景夙言无比乖巧的眨了眨眼睛,白玉般的脸上露出满满的无辜。余辛夷气不打一处来的横了他一眼,冷冰冰的撕开他胸前被血液濡湿的纱布,然后接过金疮药,洒在他伤口上。当药粉洒在伤口上的刹那,景夙言的身子明显震了下,嘴唇微微抿起,像是忍受着某种莫大的疼痛。
“别动!”余辛夷声音很不客气,然而动作无形之中却轻柔了些。
景夙言弯起嘴角笑了笑,丝毫没顾及她还在为自己上药,一把揽住余辛夷的腰肢,红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几乎是肯定的说道:“你心疼我。”脸上带着绝美的笑意,像是偷腥了的狐狸般,笑得狡黠,又倾国倾城。
余辛夷立刻躲开他的伤处,道:“你干什么!你的伤口撕裂了,我在为你上药!”
然而景夙言却目光一眨都不眨望着余辛夷,像是品尝一般重复一遍道:“你心疼我。”
心疼?余辛夷冷笑道:“我恨不得你疼死痛死流血而死。还不快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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