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身子倾了倾,似也有些隐约猜到他意图,不禁莞尔一笑。
复又声音懒懒道“来时母后说对皇妹甚是想念,还说让我此次莫要孤身一人回朝,否则,必不见我。”
越君行脸黑了黑,沈星辰这明显是在威胁他。
不要孤身一人回朝,也就是说,要么带落璃回,要么带——南意欢回!
嘴角微抽,算你狠!
南意欢将这两人间无形的对决看在眼里,眼底盈满喜悦的笑意。
虽说多日不见,她也甚是想念苏太后,甚是想念自己那依旧沉睡不醒的父王。
但她,还是衷心期盼。
沈星辰,可以得偿夙愿!
……
北越玉倾
子时时分,整个玉倾城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睡在或香甜或寒冷的梦中时。
云府书房中,仍然亮着一盏如豆烛光,映着屋中一坐一站,两个身影。
“这个时候,你不在华池好好呆着,偷偷跑回来做什么?”站在门边的云牧之一挥衣袖,怒道。
一个声音低沉地道“舅舅,你恼什么?我这不是知道三弟那小子今日回京了,所以来找你商量对策的吗?我总觉得心中不踏实,你看他这次出去做的那些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算你脑袋还不蠢。”云牧之蓦然转身,让出跳跃的烛火后,隐现的一张阴郁的脸。
正是离王越君离。
越君离见云牧之这样开口说自己,眼中怒意一闪而过,他压着心中被斥责而不满的情绪,道“那个五行宫也真是没用,收了那么多银子,派出那么多人,居然都杀不死一个病鬼。”
“哼~”云牧之冷笑道“我早就说过,那些江湖门派一个个将自己夸的天花乱坠,其实根本就是草包废物,一个个地根本成不了事?”
“我倒觉得,更可气的是父皇不知和宁驰那厮说了什么,本以为父皇是派他去只是监视三弟而已,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竟然那样拼命地护着他?”
“还有那个明明已经走了,却又突然冒出来的东祁王爷,横插一脚,否则,我们早就得手了…。”
“好了。”云牧之见他还在念着以前那些不成的事,冷声截断他的话道“宁驰护他,那就是皇上在护着他。他终归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护着他的性命,那也是应当的。”
“我真是不明白父皇到底怎么想的,明明所有人瞧着都觉得他不喜欢三弟,也明知道他身体那么弱根本不堪做什么太子,可却就是不愿改立太子?”
“难道真是因为父皇至今还忘不了那个死了十多年的女人?所以即使他心里也觉得三弟病弱不堪为太子,也还依旧要把皇位传给他?”
越君离越说越气愤,手掌用力地在桌上猛拍了一下,震得桌上茶具摇摇晃晃叮当作响。
“你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擅离职守,偷偷回京吗?”云牧之气急道。
“对了,你这次回京有人知道吗?”
“没有,最近三郡没事,我称病在府,说了不准人打扰,带着两个人连夜快马回来的,没人知晓。”
“那就好。”云牧之听完声音略松了些。
“可我…。我…真是不甘心!舅舅!”
越君离压低着声音,眸中也已燃起怒火,恨恨道“我也替母妃不值,好端端的皇后之位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山野女子抢了,连带着害的我的太子之位也没了?除了他是那个女人生的以外,我哪点不如他?论武功论谋略,我哪点输过他?”
云牧之眸色一沉,冷声道“因为什么?因为你母妃姓云?因为你身上流着我们云氏的血?所以他才宁愿将太子的位置一直让他占着,也不给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可是那又如何?”越君离硬声道。
“你明白就行,既然回来了,就别说那些以前没成的事,好好想想后面该怎么办吧?”
云牧之漆黑如夜的眸子半眯起,道“皇上的心思倒不难猜,不过是不想让云府继续势大而已。这些年,他为了掣肘我,压制云府,暗地里费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事。虽然我没能让你坐上太子的位置,但是他也没从我们这捞到多少好处。”
“舅舅,你说三弟这次去相池找那个神医,他的病是不是其实已经被治好了?只是故意那样说来蒙骗我们?”越君行语气中有些怀疑。
云牧之沉声道“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次在西延,他的表现确实有些奇怪,行事张扬而高调,像是完全没了顾忌,一点也不像他以前那恭谨小心的样子。”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赶了回来?”
沉默了一会后,云牧之又道“这次秦帝也去西延了,你有没有问过他,你三弟这次在西延时有没有什么异样?”
越君离摇头道“我问过他了,他说的和我们知道的差不多。”
云牧之见从这条路上寻不到什么线索,皱眉又想了想后,方道“这样吧,你在京中终归不安全,等会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回华池吧,其他的事交给我。”
“不管你三弟的病是真好还是假好,也不管皇上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现在情势都不比以前,我们也不能再等了。”
“舅舅,你都打算好了?”越君离惊喜道。
云牧之看着他,半响才冷冷道“当然,我是你舅舅,自然会一心为你筹谋。”
“嘿嘿…”越君离干笑两声。
云牧之瞪他一眼,眉目肃然道“三日前,舅舅已经备好了折子,由着几位老臣们递了上去,这次,皇上的态度有些奇怪,虽然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留中不发,但我听说他私下让安天派人提前去见了宁驰,另外还加派人手去了乐安打探那拓修的死因,想来,他也是对你三弟起了疑心了?”
“当真?”越君离面上又是一喜,“若父皇当真如此的话,那便是对三弟也心生不满了。”
“可惜的就是,这次有关发生在乐安的,你三弟怒杀拓修的一切都是传言,而西延燕惊鸿那里却一直没有官方文书过来,也没有想要替乌孙王做主,向北越讨回公道的意思。”
说到这里,云牧之眉头皱的更紧,心也不自觉沉了几分,这次西延的态度才是最让他觉得奇怪和不安之处。
这些时日里,起先传入京城的消息是说越君行抵达乐安当日,游蛮烧掠乐安城,乌孙二王子拓修在率军抵御时被游蛮所杀。
可随后,又有一个传言愈演愈烈,那就是说其实是拓修觊觎北越太子妃沈星染美色,假意勾结城中游蛮,施计掳走太子妃,却被越太子及时发觉。越太子为了美人,一怒之下,令人斩杀了拓修极其下属数百人。
于是,这些时日,虽然南意欢和越君行的銮驾未进京,玉倾全城却已在沸腾地议论着此事。
唯一奇怪的,便是这些都只是传闻,西延燕惊鸿并没有公开对此事给过任何回应。
云牧之眸色沉沉,不停地在心中一遍遍地梳捋着最近的一切,却仍寻不出头绪来。
越君离见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出声问道“这样有问题吗?”
云牧之敛回心神,面色郁郁地捋著胡须,冷冷道“世事无绝对,不管西延态度如何,这次是个机会?纵然弹劾他不成?至少可以再探一探他的虚实,也可看看皇上的态度。”
“好”越君离略微松了一些眉头,从小到大,从来心思老练的云相就是他的智囊和依仗。
所以,虽然有些时候他对云相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不满,但大事上向来都是由他掌舵的。
“还是那句话,京中的事自有我帮你筹谋,你赶紧滚回华池去,好好将那个地方守着。”
“如今冷天凌又被皇上调去戍守西北,你可别让两郡在这个关键时刻出岔子,否则,我们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云牧之没好气地道。
越君离摸摸鼻翼,垂着往门外走去,嘴上还低喃道“两郡能出什么事?”
“快走吧…。”
话落,云牧之又冲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越君离喊道“还有,我听说你上次在宫里对着东祁那个公主不规不矩,你敛着点。”
“我没有…”越君离摸着门栅的手僵住。
云牧之见他还在强辩,厉声道“你别不承认,你也看见他对那个女人的维护了,所以,我警告你,别去惹她,等你做了皇上,女人多的是,别现在为了一个她,丢了你的大业。”
这语气听着虽然不舒服,但越君离也终究不是昏庸之人。
皇图大业和一个女人,孰轻孰重,他还分的清楚。
于是他心神一凛,正色道“是,我知道了,舅舅。”
说完,拉开门,径直奔入了他惯常在丞相府里休憩的地方去了。
……。
这寂静的一夜中,注定还有些人未眠。
巍峨的宫殿中,一个身穿统领官服的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大敞的殿门前。
“宁统领,请吧,陛下正等着你呢。”
“谢公公。”
宁驰正了正衣装,深吸口气,大步迈进了殿内。
殿门缓缓阖上,掩住一室的不予人知。
……。
天边一缕金黄破开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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