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镜林眼底阴鸷越烧越烈,他怒喝一声,终于强行运功,冲破与越君行内力胶着。往前一俯,堪堪避过这剑,同时冲天而起,白、青、红三影混乱交战起来。
这边,风锦瑟在服了南意欢喂下的几颗药丸后,也悠悠醒来,俩人相扶着看着几人缠斗。
天上苍穹浩浩,银辉满地。
四周剑风飕然,树梢摇曳,不绝于耳的剑身相击,在寂静的深夜中分外刺耳。。
在越君行和沈星语两人联手攻击下,很快,风镜林就被击飞出来,“轰”地一声撞在黑色铁门板上, 又砸落地上。
“承让,承让。”沈星语大步走来,抱拳微笑。
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穿胸而过,溢出的鲜血沿着地上流淌,直将石阶上浅浅的青苔皆数染成红色。
风镜林蜷缩着身体,瞟向前方正急切走向南意欢的越君行那被月光曳长了的青色背影,环看四周,边喘边道“嘿嘿嘿,想不到,我风天随这辈子终究还是死在了这里。”
“天意,天意啊!”他仰首望天,长笑起来。
笑声太大,震的他胸口随之震动,伤处血流更快。
“风天随,风天随你这个疯子--你还我爹命来。”风锦瑟目光遽厉,强忍着身上剧痛,捡起地上的剑,切齿痛骂着扑了过来。
就在锋利的剑尖即将贴上风天随前衣襟时,他猛地徒手伸出,用力握住剑尖,硬生生止住下刺的剑势,手掌血肉与凉薄的剑身相握,粘稠的鲜血滑落,一滴、两滴,激起殷色的涟漪。
风锦瑟见状,手上发力,欲要再往前推进。
风镜林死死拽住不放,抬起那已近狰狞的脸,朝着越君行,古怪一笑道“你们说了一整晚的故事,难道就不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你说吧。”越君行牵过南意欢,淡淡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爹”风锦瑟恨恨道,手臂仍持着长剑,死死盯着他 。
风天随看着围在自己前面的几人,将身体往后微微挪动,靠坐在冰冷的黑色铁门上,方才冷笑道“人人都说,风族是这世上至纯至善之地,无争无戮。这些人,都愚昧!无知!蠢笨无比!”
“世上最残忍无情的地方,就是这伪善恶心的地方 。”
他又看向风锦瑟,眼中藏着憎恶道“知道我为什么能装的和你爹一样吗?因为---我本就是他,他本就是我。”
“你胡说!”风锦瑟怒斥道。
“我胡说?”风天随提高声调,嚣叫着道“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从一个娘胎里出来。可是,就在这里,双生子被认为是极为不详之事。然后,就因为我是哥哥,所以那个贱女人就选了他,从一出生开始将我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让我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你爹自小就聪明,人人都说他是有惊世绝才,那贱女人也很高兴,觉得自己没选错人,顺带着对我也好了点,可是---”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脸上变得有几分扭曲和疯狂“可是你爹五岁那年,莫名生了一场重病差点死了,于是那个偏心的贱女人,就觉得是我的命克了他的,就在一个像滴水成冰的晚上,将我扔到了这林子里,想让我死!”
“所以,你就从此恨上我爹,非要杀了他吗?”风锦瑟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是,我恨他。我恨风镜林,是他的存在夺了我的一切,我恨那个贱女人,我恨那些长老,我恨风族这该死见鬼的族规。”风天随宛如堕入魔域般,面容狰狞恐怖地怒吼道。
越君行悄然将南意欢拉的离自己更近些,以免被他狂怒中四散开来劲力所伤。
这一番剧烈动作后,风天随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大,他也没有穴位止血,只不停在那闭目喘息几声后,铁青着脸继续道“迷雾林,所有人都以为只要进去必死无疑,可偏偏,天不绝我,我竟然不怕那些噬魂花,而且还让我发现了这里。来了这里我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以前也有人住过,还是一个同样犯错被逐出族的武痴, 他还在墙上留了好多武功心法。”
众人听到这里,才明白他那一身绝顶武功是从哪而来。
“那我爹呢,你为什么要杀我爹?”风锦瑟红着眼眶,愤怒喊道。
“你爹--,风镜林--”风天随一愣,目中似有片刻愧意一闪而过。
“ 他倒是对我极好,小时候也经常到地窖中来看我,后来病好醒来后,知道我被那贱女人扔进了这林里,还跟她大吵了。很多年后,他在族里表现的越来越出色,又在意外知道我没死以后,就经常偷偷白天来见我,让我还有那么一丝丝感动。”
“但是--,在他知道自己被选为族长那一天,他又兴冲冲地来告诉我,他笑得是那么高兴,那么得--碍眼!
“于是,我就“咔嚓”,杀了他,我让他在面前,再也笑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天随疯狂大笑出声,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风锦瑟被他这一阵耸人的笑声弄得怒火中烧,她手上用力,刀剑又入肉几分,泣不成声道“我爹一片真心对你,你竟然杀他。你不仅杀了这样一个对你真心相待的人,而且还霸占着他的妻女,你,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风天随闷哼一声,利刃入掌更深,指节白骨露出,他瞪大双眼,不怒反笑道“ 我的好女儿,你知道为什么这林子里没有鸟吗?那是因为我被那贱女人扔进来的那晚,这林子里到处都是各种鸟的嘶叫声,吓的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无处躲,无处藏。
“所以,后来,当我将那屋里的功夫全都学会后,我就一只,一只,将它们杀的干干净净,一毛不留。”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风锦瑟双膝发软,跪坐在地,手中长剑也垂落下来。
“疯子!没错,我是疯子。”风天随脸上戾气渐渐消退,眼神痴然。
他缓缓伸出那血肉模糊的手,想去触碰风锦瑟那泪水和血痕交织的脸,喃喃道“乖女儿,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要是,你一直做我女儿,那该有多好。。。”
最后一个“好”字落下,他猛然收回大掌,包住风锦瑟的手,用力将长剑往自己方向一送,直入胸口。
头缓缓垂下,再也无声。
风锦瑟浑身冰凉,如雕塑一般地僵立在那,看着这一切,痴怔地感受着覆在自己手背上,那尚有余温的,风天随的手,粘稠的血液冻结,再也不四处游走。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被利剑划伤,露出的骨结戳在肌肤在的刺痛。
这些年,十二年。
她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享受着他的怀抱,他的宠爱。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生活在痛苦里,不停努力地在黑暗中寻找真相。
可是当黑暗,真的揭开时,那耀眼的光芒却又瞬间灼伤了双眼,那炙烫人的温度,让她觉得胸中如有千斤石块,沉重窒息无比。
他们的身体里,其实一直留有相似的血。
仰首望天,眼泪成海。
南意欢也难过地别过头,埋首在越君行胸前,眼睛酸涩,耳旁听着越君行那,弱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东方渐白,曙色降临大地,已近黎明。
越君行留了其他人在门外,自己走进内室,用锋利剑锋划过手背,一抹红色滴落在银色结界中, 七位长老缓缓睁开眼睛。
当越君行带着他们蹒跚着走出门口时,发现门口半靠着的风天随已经不见,而风锦瑟正直直跪在黑屋前方不远,原先那个坟堆之前。
在原先那个不成形的土堆旁,重新又立起了一个新土坟堆,两块简易的木牌上,用血分别写着“风天随之墓。”和“风镜林之墓”。
越君行在屋内时,已将大致情形略略讲过,众长老们看着并排而立的那两座孤坟,还有风锦瑟那凄凉单薄的身影,也皆是黯然神伤。
两座坟,她,终是另给了他一座永生的栖身之所!
沈星语侧身让道,让走来的南意欢在风锦瑟身侧蹲下,轻轻扶住她紧绷欲断的肩膀,陪她一起默然。
风锦瑟缓缓转身,伸出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轻抚着刻有风镜林三个字的木牌,哽咽道“他告诉了我,我爹埋的地方,他让我去找他。”
南意欢轻叹一声,将她被风垂散的发髻重新捋在两侧后,拥她入怀,艰涩道“哭吧,锦瑟!
“你可以,为他,为他们,哭一场!”
。。。。。。
迷雾林外聚集了无数族人翘首期盼,已经至少有数十年没人敢入迷雾林中,因此,这次越君行答应入林三日,已经在全族人中引起了轰动。
可是,午时已过二刻,林口仍然静悄悄,没有一丝动静。
人群中开始发出低低的讨论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大。
只因,他们发现,不仅是林中没有人出来,就连最该出现在这里的族长大人和与这场婚事最有关联的风锦瑟也没有出现。
林外,风倾和夜竹同样心怀忐忑地等候着。若不是风倾死命拉着,夜竹早已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林中。
清晨起来后,风倾发现沈星语床上空无一人,大惊之下,与夜竹俩人遍寻不着。夜竹便知道,这位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王爷定是自己偷跑进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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