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良和陈伯也一前一后地扶着出了门。
全程,南意欢都依偎在越君行怀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佯作害怕不已。 只是,黔首低垂间,无人瞧见处,方露出一张透着凛凛寒意自若的脸。
再血腥,又如何?
能残忍过刀剑直入心腹,鲜血流尽!
能抵挡得住亲眼见至亲之人头颅高挂城墙吗!
几人前脚走后,风寂缓缓站起,轻挪着走到越君行身边,哑声道“宁驰没有问题。”
越君行点点头“嗯,我知道,你怎样?”
“皮肉伤,养两天就好了。”话虽如此,但胸前破碎衣襟间仍有汩汩红色液体流出。
越君行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来,指尖轻捏,朝着那处撒下,道“这群黑衣人来了倒也正好,省得我们还要费心再安排一场厮杀。这样,你留在这里看好宁驰。我带星语和风倾走,十日为限。”
按照原计划风寂是要和越君行一同回风族的,如今虽然他心里仍不放心,但欲语也知多说无益。
于是三人也朝门外走去,却见刚才出去的康良等人并没走远,反而站停在那黑衣首领的尸首旁。看见越君行过来,他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认识这人?”越君行眉心微动,眼神清冽地看着他问。
康良拧眉,低声道“是的。此人自称是五行宫白水宫的宫主,七日前带着众多江湖之人来我药庐前求医,且他非要我随他一起赴千里之外的西延大藤郡,我不愿,他便天天来纠缠闹事,昨日也在,怎么会…?难道?”
“当真?”越君行问。
两人目光接触,康良不躲不避,肯定地道“是他,昨日你那属下来时,他便也在门外,应也是见过的。”
一丝兴味轻轻漫上南意欢的嘴角,缓缓荡漾开来,她朝着康良和陈伯勾唇浅笑道“求医不成,怀恨在心,因此痛下杀手。如此看来神医先生这便是欠了本殿一条命的情分了,就请神医再用心替我夫君斟酌药方,当做偿报吧。”
康良没有想到南意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面色立变,当即尴尬回道“自当尽力。”
说完,带着沈星语等往尚未有人闯入过的三进院而去。
等到候在山下的青衣卫们闻讯带着相池郡守快马上山,安抚安葬完受伤死去的其他在此排队候治的百姓时,宁驰也醒了过来。他小腿一处刀伤入骨,越君行令他和风寂一同卧床休憩,自己则在山中呆了两日,一边等着康良琢磨出更好的药方,一边在二十名青衣卫的带领下,带着南意欢沿着相池四周游玩起来。
至于东祁小王爷沈星语,则在当日夜间被南意欢一顿斥责,第二日一早踢回了东祁。
……
初春三月,春暖花开。,
离相池百里的乾州繁华街道上的一座茶楼中,端坐着一男一女。
女子身穿浅瑰紫色紧身窄裙,如泛珠光般玉润的脸上,一双潋潋明眸带愁地侧首与坐在旁边的碧色青袍男子小声着话。
片刻,从茶楼外又先后进来二男一女在同一桌边坐下,正是易容而出,寻访风族的越君行和南意欢五人。
在青衣卫上山之前,这几人就已与随后赶来的风痕和风妩会合,交换了身份,然后连夜下山来了这里。
按照风寂等人的猜测,风族入口应该就在这乾州之中。但两天过去了,几人已经在这寻了两天了,也去试探过几个可能的入口去处,可惜都不对。
这一日,几人又寻了整整一上午,可惜仍一无所获,才寻了如今这一座茶楼,休憩兼用些午膳。
乾州再往西行十日便可进入西延境内,偶尔也会受到西延轻骑兵的滋扰,因此乾州虽贵为州府,却民生萧条,正如如今的这座茶楼,虽然布置的尚算整洁雅致,但时至午时了,仍只有稀疏的几位客人而已。
几人饭毕后,越君行手上握着一张刚才风倾进来时递给自己的纸条,想着刚才上面写的两则消息,正在想着该如何向南意欢说明时,突然门外走过一个,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随后,他发现南意欢也正盯着那个人。
只因,那人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像极了那日夜间在深山林中偷袭的白衣杀手。
两人对视一眼后,迅速起身往外走去。
沈星语疑惑地看了眼,动作麻利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扔在桌上,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那人期限走的悠闲,不慌不忙地在集市上左逛右看,过了一会后,他似是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露出一张让越君行十分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夜刺杀之人。
回头之后,白衣人加快脚步,越走越僻静,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内,忽然没了踪迹。
这条小巷是个三面不通的死巷,远远望去,巷子的尽头是一间黑漆大门的铺面。很是僻静,两侧也没有什么商号和行人,越君行等人刹住脚步,在巷外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那人出来。
“此人你们认识吗?”沈星语敛了笑容,低声问道。
“嗯。”南意欢点头,然后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将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南意欢说的时候,越君行停在那黑漆漆的尽头屋宇的目光闪动,微皱的眉间松开,他突然抬步往左走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形完全暴露在空地之下,然后径直朝着那巷子尽头走去。
“哎--你怎么?”沈星语不解地看着越君行的动作,不是在暗地里追人吗?这样走出去,万一对方发现岂不白费力气。
南意欢思索了片刻后,反应过来,笑着道“夜竹,我们走”,旋即也跟随着走了出去,
越君行一直走到那屋宇门口才站定,他转身牵住南意欢,伸手敲门。
“来了---”里面传来一个沉如洪钟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方脸宽额,棱角分明的粗犷大汉走了出来,看见越君行等五人,说道“客官请进。”然后领着几人往院内走去,口中随意问道“要什么价钱、什么尺寸?棺料要杉木、楠木还是金丝木?”
沈星语起先没明白,可是当他又往里走了两步,看见院子正中平放着的那数十口大大小小的棺材后,他惊得差点没蹦起来。
原来这里,竟是棺材铺。
那人刚才问的,正是棺材的价钱、尺寸和木料。
就在他连声说晦气晦气的时候,越君行居然当真一般和那大汉抡起大小,甚至还价起来。然后 ,他也当真还掏银子买了一具楠木棺。
临出门前,他状若无意地问道“一个时辰前,我朋友好像也进了你们铺,不知他买的是哪款?哦,对了,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衣长衫。”
“刚才没人进来啊。”那大汉愣了楞,又想了想,随后坚定地摇头道。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越君行不以为意地淡笑道,然后就着一旁笔墨,刷刷写了几行字道“三日后,送到这个地址。”
然后,拉着南意欢扬长而去。
直到出了门,沈星语仍在直嚷嚷道“不行不行,小爷我最是忌讳这些东西,我们赶紧回客栈吧,爷我要去洗澡。”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风倾突然开口道“属下建议小王爷最好还是莫要沐浴更衣的好?”
“为何?”沈星语惊问。
风倾附耳过去低语了几声。
“啊----什么?”沈星语听了差点没离地蹦上三尺,他圆瞪着大眼,气呼呼道“还要去?我不要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随你。”越君行淡淡吐出这两个字后,转身牵着同样一脸笑容的南意欢走了。
风中,远远传来南意欢的轻叹声道“没想到易成这样,还是被他发现,引来了这里。”
……
夜间,万籁俱寂。
五个黑衣人影幽然飘进了白日小巷尽头那座棺材铺。
按照分工,风倾和不情不愿却还是跟来了的沈星语快速地掠进几件卧房,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制住白日间见到的那个大汉和几个干活的杂役。
可是,奇怪的是,无需他们动手,这几人一个个睡的一动不动,满屋飘着浓浓的酒香,桌上尽是些残羹冷炙。
两人把这情况和越君行一说,更加坚定了他心中,关于那个白衣人引他来此的信念。并且,这些人,一定是他下手处理的,只为给他铺路。
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那肯定还会留下其它痕迹。
于是越君行将心中猜测和众人简单说了说,除了夜竹护着南意欢在原地等候之外,其他人散去四周寻找。
果然,在一间停摆了七、八个已然完成大半,正在上漆的房间内,有一个最靠近墙壁的普通松木棺引起了众人注意,只因,迎着星光,它的棺盖上隐约显现着一个靴印。
此印极轻,若非今夜星光较盛,且风倾目力极佳的话,常人是很难发现的。
这是一座极为普通的木棺,样式简单,风倾先是绕着棺木转了几圈后,伸手贴着棺身慢慢摸索着,又轻敲了半天,棺材和都没有任何动静。
南意欢站在一旁,也试着下手去摸索,这是一幅尚未完全完工的棺材,正面材头上刻画着的相池周边百姓最为喜爱的展翅腾飞的两只白鹤,她摸到那只白鹤时觉得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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