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墨砚的确残了。他语气自然地回答:
“是,微臣答应过。”
在皇上面前承认下来。这代表着若是以后他敢有纳妾的想头,那他现在就是在撒谎,对皇上撒谎,那是欺君之罪。
秦泊南一直沉郁紧绷着的心终于有些许松弛。青色阔袖下的手虚握了握。
这样就好,刑部侍郎的正妻,护国候府的三儿媳,丈夫不会纳妾,丈夫虽然不坦率但却能为了她在皇上面前说谎话,护国候府也不是规矩繁琐的人家,且又有兵权在握,并且那个府里有的并不只是兵权那么简单。皇上一直在忌惮着墨家,墨砚则不是一个只懂得忠君报国逆来顺受的人。墨砚比他更能心狠手辣,他需要顾及的太多,而墨砚却无惧无畏。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不敢保证她会幸福,但是至少她能够最大限度地随心所欲,不必担惊受怕,不会被人欺负,并且她将一生不虞匮乏。
这样就好了……
明明这样就好了,为什么他却有一种胸腔内什么东西正在破碎的感觉呢?
他想呼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胸口异常窒闷,仿佛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景凛听到墨砚居然承认了。神色意味不明,望向墨虎,淡声问:
“墨爱卿,阿砚擅自定下这样的亲事你可知晓?”
你自己都说是擅自定下了,我要说知道,那不是打你的脸么!
墨虎在心里嘀咕着,站起来走到大殿的正中央,瞅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自家儿子,抱拳道:
“回皇上,阿砚这小子从以前就喜欢秦家这丫头,天天欺负人家,微臣全家都知道他的心思,偏他自己不知道,微臣也不知道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终于明白过来了竟然自己跑去提亲了,不过他的亲事只要他自己乐意微臣没意见!”
饶是知道护国候府向来自由散漫,护国候夫妻俩四个儿子全都放羊似的那么养,可是护国候的一番话还是极大地冲击了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众臣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一桩亲事,济世伯愿意给,墨砚愿意要,墨砚的老爹没意见,眼看着这话题没法再继续下去了,景凛的神色越发沉冷幽深,鹰隼一般的眸子锐利地落在阿依身上,沉声问:
“阿砚说要娶你,你又怎么说?你可愿意?”
济世伯府的丫头,秦泊南一手带出来的女子,一举手一投足像极了秦泊南,甚至连那字迹,一模一样的字迹里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那细腻的女儿心思,他望向阿依乌黑的发髻上金钗闪烁,龙目眯起。
阿依垂着头,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
秦泊南的心脏绷紧,成败就在她的一句话之间,他深怕阿依会因为感情用事拒绝他的用心良苦,然而内心的最深处他却又在渴望着,渴望着她望着他拒绝,尽管他努力压抑这样荒唐的想法,这荒唐的感情却像是从龟裂的缝隙中涌出来的溪泉,悄无声息地淌满他的胸腔。
墨砚仍跪在地上,这姿势有些狼狈,他亦垂着头,手心里已经汗津津的,他的心跳得很快,跳得紧张,跳得期待,跳得担心,若是她拒绝他,这样一场又该如何收场?
因为心跳得飞快,他忽然有种心脏飞走了胸腔内空洞发虚的感觉,他屏住呼吸,明明只是一息的工夫,他却觉得仿佛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所有人都望着笔直僵硬地立在大殿中央的阿依。绷紧了呼吸,等待她开口。
阿依垂着头,在静默了一息之后。她缓缓地抬起头,秦泊南和墨砚的心脏同时一跳,只听她淡淡地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平声回答:
“回皇上,民女愿意。”
秦泊南的心径直沉了下去,藏在阔袖内的拳头攥紧,许久之后,他唇角扬起。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这样就好。
墨砚的心随着阿依话音刚落,一颗心笔直地提起又重重地落了下来。明明觉得心脏被摔得生疼生疼,却又止不住地扬起鲜艳的嘴唇漾开一抹粲然的笑意,然而下一刻却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傻很丢脸,又忙收起唇角装作若无其事。
景凛在阿依话音刚落的一刻。眸光阴冷地沉了下去,静静地盯了她片刻,阿依虽然不能与他对视,身体却挺得笔直,宠辱不惊,仿佛一竿青竹立在那里,脊梁骨似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她似的,无论什么样的威压都压不断。
景凛似乎从她不卑不亢的芙蓉花额上看到另外一个虽然娇小纤细却同样挺拔傲立的身影,眼眸眯得更深。唇角冷峻地绷紧,过了片刻,才淡淡开口: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既然你们情投意合,家里也都不反对,朕也没什么可说的,阿砚先起来吧……”
“皇上,可是柔儿那边……”皇后满眼不悦地提醒。
“是了,朕也正想说柔儿的事。”景凛满意地看了皇后一眼。淡声道,“阿砚。不管你与柔儿是什么关系,全帝都的人都在传你与柔儿情投意合,互许终身,为了柔儿的名节着想,朕今日就做主了,将柔儿赐婚于你,择吉日完婚。”
墨砚心中一凛,众人心中一震,秦泊南亦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袖子里的手猛然收紧。
“皇上……”墨砚急忙开口。
“知道,你答应了解颐姑娘要娶她为妻,并不能纳妾,答应过的事做不到传出去的确不好听,既如此这样好了,解颐姑娘一同予你为妻,娥皇女英,不分大小,两全其美,你不算纳妾她也是正妻,你也没有违背誓言。不过以身份来讲,还是柔儿先入门解颐姑娘再入门吧,这样可好?”最后一句话他问的不是墨砚,却是温煦春风一般地含着笑问阿依。
阿依袖子里的手捏紧,在众人惊慌忐忑的注视下默了片刻,紧接着抬起头,望向景凛,苍白的唇角竟然勾起,绽开一抹粲然的笑意:
“民女遵旨。”
如此灿烂的笑意,仿佛突然开放了的海棠花一般美丽得令人屏息的笑意,却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秦泊南和墨砚同时愣住了,其他人也蒙了,她该不会、该不会是被打击傻了?
景凛却在她绽开笑容的一瞬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一抹黑化了的虚影,然而眼错的工夫,她仍旧是那个怯生生却玲珑聪慧的小姑娘,仅此而已,他的眸子眯了眯,继续淡声道:
“柔儿比你年长,又出身世代名门的公孙府,待你入了门之后,一定要好好地听从柔儿的教导,好好地遵从柔儿的管束,别丢了护国候的脸面,也别丢了你们济世伯府的脸面。”
这哪里是不分大小,这不就是一个妻一个妾,妾要乖乖地听从妻的管束么。
秦泊南心乱如麻,胸腔内淤积起一团怒火,他算准了墨砚对阿依的心,算准了事态的发展,算准了皇上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收起自己的想法大方赐婚,却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在墨砚已经撇清关系的情况下将公孙柔硬塞给墨砚,他的心里涌出了熊熊的怒意与懊悔。
这是大大的失策,虽然不分大小,墨砚对公孙柔也向来只有利用没有感情,可解颐那样单纯善良能斗得过公孙柔么?
阿依望着景凛,僵硬在唇角的笑意更深,她脆生生地回答:
“民女遵旨。”
☆、第三百五三章 单独召见
景凛眸光幽深地望着阿依唇角漾开的笑意,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笑容,越灿烂越森冷,让人在一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然而下一刻,她已经垂下头去,又恢复了逆来顺受、沉默待宰的怯懦模样。
景凛的眸光越发深邃。
墨砚对于阿依突然绽开的笑容心中一凛,呆呆地望着她,只感觉到一阵冷然。
生平第一次,秦泊南不明白阿依心里在想什么。虽然他从前也不愿意去窥探她的想法,可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没有表情但却澄澈纯白十分容易懂得的姑娘,然而在这一瞬,在应该难过或慌张的时候,她却偏偏笑了出来,笑得异常灿烂,笑得异常明丽,这时他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一抹冰冷阴沉的暗黑,虽然只一个眼错的工夫便消失了,虽然也有可能是一个错觉,然而他心中却油然而生了不好的预感。
景凛对于阿依恭顺的态度还算满意,一桩混乱的亲事就这样被他的一句话给敲定了,公孙柔和阿依同时被许给墨砚为妻,公孙柔先入门,阿依后入门,至于婚期两府自行商定。
之后宴会继续进行,但所有人的心仿佛都在这件事之后变得散乱起来,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看歌舞喝酒的人越来越少。
许多人都看出来了,墨大人对于被迫迎娶公孙柔这件事很不满意,墨大人不满意,护国候似乎也不满意。今日前来赴宴的将士们更加不满意,他们和阿依是过命的交情,在他们心里。阿依是男的就是他们的哥们儿,现在既然是女人,那做他们的少夫人正刚好,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什么大齐国第一才女,什么帝都第一美女,像公孙柔那种弱不禁风、成天病怏怏的女人才配不上他们家三公子,更何况三公子又不喜欢。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三公子对阿依小兄弟的一片心。之前在军营里他们还以为三公子是有断袖之癖,现在知道依兄弟是女人且已经定给了三公子。他们终于放心了,人家这才叫实打实的郎情妾意,可皇帝老儿一句话却把好好的一对眷侣给毁了,皇帝老儿这是搞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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