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一趟军医之行十分满意,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自然不会再到处宣扬傻乎乎地让自己出风头,就算没有女子进入军营是死罪的这一条,身为女子的她在军营里跟着一群将兵们共同生活了那么久也很难启齿。再说若是那些对她从讨厌到喜欢的大老粗们知道她其实是个姑娘,会不会产生出一种被深深背叛了的感觉,他们可是从嘲笑她是一个娘娘腔一直到终于认可她的小身板把她当成一个人小心不小的纯爷们儿的,她一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去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
还是让真相被邕城的黄沙掩埋吧,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更幸福一些。
墨砚看着她的眼眸明灭不定,明明小脸紧绷绷地绷着,那双如剪水秋瞳似的大眼睛却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忧愁一会儿期待一会儿沮丧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释然了,变幻不定,仿佛很繁忙的样子,这是不是就表示她已经从今天早上甚至是从昨晚就开始的沉郁中拔出来了,思绪被转移,她已经开始思考起其他事情了呢。
望着她那一张黑眼圈仍旧大大的浓浓的小脸,此时却已经扫出去清晨时的晦暗,渐渐地漫上了一丝虽然轻浅却已经开始鲜艳了的色彩,他开始觉得,今天早上看见她时临时起意决定立刻出发的想法是对的,他用命令她泡茶并不断找茬来激起她心中的恼火与气愤让她转移了情绪的方法也是对的。
是夜。
荒山野林,清澄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冬天的夜里,那宁静的夜空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透明的海洋,宁静、广阔而又神秘瑰丽。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仿佛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字上。冰冷的不知名的鸟叫声以及昼伏夜出的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野兽啸声回荡在林梢,忽出忽没,像极了午夜里乱坟岗上闪烁晶莹的诡异鬼火,又恍若无形的、看不见却能令人感觉到的、来自幽冥深处的夺魂之眼,让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宽敞的马车车厢封闭得十分严实,连一缕细风都无法偷渡进来。阿依在夜晚时深深地感觉到了这辆马车的神奇之处,车厢壁似用了能够产生热量的材料,摸上去竟然触手生温。马车的座椅是可以折叠的,并且面对面的两排座椅可以通过这些折扇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张还算宽阔的大单人床。
虽然只是一张单人床,睡阿依和墨砚两个却绰绰有余,中间还能留下一个小赤的位置,只不过墨砚因为嫌弃小赤一股子蛇腥味,把小赤赶到门边挨着小火炉盘着去了,于是此时阿依和墨砚中间隔了一只椭圆形的长条软枕。
第二百七六章 暂别,收你为徒
一方石桌,四尊石凳,秦泊南与墨砚面对面端正地坐着饮茶,一个谦和温润,青衫玉带,秀雅无双。一个清泠如风,紫衣华袍,气宇轩昂。
阿依走过去,秦泊南看见她,笑了笑,温声道: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依摇摇头:“还好,就是头有些疼,不打紧。”顿了顿,十分疑惑地问,“先生,我昨晚在城西广场时还喝了酒吗?”
“你不记得了?”墨砚放下茶杯,发出冰冷的咔哒一声,他深邃着一双墨黑的眸子,沉声问,
阿依摇摇头,既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安,蹙起眉尖:
“我昨天在城西广场做了什么吗,刚刚来的路上我碰见墨四少爷了,墨四少爷居然一看见我就跑掉了。”她没说墨矾看见她是吐着跑掉的,那种话太丢脸了,“还有三皇子、五公主和墨将军,他们看见我时笑得厉害,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是在笑话我。还有我刚刚还碰见了乐大哥、邱大哥和韩大哥,乐大哥看见我也躲开了,韩大哥还问我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我说我不记得了,他们却不肯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先生,墨大人,莫非我昨天只喝了一杯就醉倒了,所以他们在嘲笑我酒量差吗?”
秦泊南莞尔一笑,淡淡地说:
“你什么也没做,也没喝了一杯就醉倒,他们笑是因为你昨晚酒量太好了。”
阿依总觉得他没说实话。酒量太好却被人嘲笑,这种事怎么说都古怪。然而秦泊南好像不怎么想谈这件事的样子,她敏锐地觉察到秦泊南虽然在笑。心情却似不太好,对她淡淡的,这让她十分不解,心里有些不舒服。
莫非是因为她昨晚喝多了酒做错了什么惹先生生气了?
然而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自诩是个守规矩又乖巧的好姑娘,即使喝醉了,也应该不会走了大褶才对。
难道先生是在和别人生气?
她向心情同样有些沉郁的墨砚身上看了一眼。他没有看她,周身上下似有若无地散发着阴森森冷冰冰的暗黑气场。
阿依忽然有种感觉。今天这两位好像都不是很待见她的样子。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有些焦虑有些不安又有些气愤自己的坏记性,还气愤她为什么要胡乱喝酒,搞得现在连自己为什么会惹他们生气都不知道。
她垂着脑袋,像一只做错了事正在沮丧地反省的小狗一般呆呆傻傻的。浑身上下充满了忐忑的情绪。
秦泊南望着她,微微一笑,本想要伸手去拉她的手跟她说两句温暖的话,然而在正要习惯性地伸出手去的一刹那,脑海中却闪过了什么,让他袍袖下的手猛然收紧,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浅淡起来。
这一抹细微的、很难被察觉的变化却被墨砚牢牢地捕捉在眼里,他的眸光微黯,捏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
“解颐。”秦泊南笑容温煦地唤了一声,“护国候已经下令,四日后班师回朝。”
“这个我听阿金说了。”阿依见他又肯像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跟她说话。连忙认真专注地回答了一句,“行李我也已经差不多都整理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有些事要提前离开,紫苏和阿勋会跟随我一同去,你留下,墨大人会带着你先回帝都。”秦泊南淡淡地说。
阿依愣住了。呆了一呆,问:“我不能一起去吗?”
“我去的地方带你不方便。你跟着墨大人一起走会更好,安全,墨大人也会好好照顾你。”秦泊南轻浅地笑着,说,顿了顿,语气从未有过地强硬,道,“就这么定了,我今天下午就要启程,至于剩下的事你与墨大人商量吧。”他说完,便站起身,径自离开了。
阿依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望了望已经走远的秦泊南,冬季里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挺拔如竹的背影上,浅青色的鹤氅上银色的丝线反射着亮闪闪的光芒,她明明极为熟悉他,或许甚至可以说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起,最最感觉熟悉的人就是他,然而这一刻她却觉得他越走越远,已经让她快要追不上了。
她想上前一步,却不敢,心惶惶地望着他的背影,那是一种让她还不太明白却觉得很不舒服略涩略苦的滋味。阿依她虽然有时很聪明,能努力地去将一些事情看透彻,然而对于心里的感觉她还是很青涩很糊涂的,毕竟她从未经历过,因此她觉得慌乱,觉得不安,觉得难过,又觉得奇怪,却还是搞不太清楚这些复杂的感觉杂糅成一团之后究竟算什么。
她十分不喜这样的感觉,却甩脱不开,她眼睁睁地望着秦泊南离去,心乱如麻。
“怎么,不愿意与我同行?”墨砚望着她像个被抛弃的小狗般可怜巴巴地望着秦泊南远去的身影,心头越发不爽快,沉声问。
昨夜秦泊南说了很多,但是有一句他不得不承认,阿依对于秦泊南的依恋是非常深厚的,这依恋也许是幼对长的孺慕之情,也或许有一个好心的主人在街上救下了一只楚楚可怜的流浪小狗,流浪小狗因为被悉心爱护所以在心里产生了主人就是天的虔诚与依赖,也或许这两种情感糅合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又逐渐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不管这份依恋来自于什么,都是极难被斩断的。
墨砚有点后悔,当年若是他在苏州时就把这只“流浪小狗”捡回来,后面根本就没有秦泊南出场的机会了。
“墨大人,”阿依面对着墨砚,皱了皱眉,摸不着头脑地问,“我昨晚喝醉了以后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自己做过的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昨晚送你回房的人又不是我。”墨砚端起茶盅,故作悠然地啜了口茶,他细心地留意她口中唤着“墨大人”时,却只听出了傻呆呆的味道。
“墨大人。”阿依看着他,小脸绷得紧紧的。
“干吗?”他不太爽快地问。
“墨大人你今天怪怪的,先生今天也怪怪的,我昨晚到底做错了什么事,难道我昨晚喝醉了在城西广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阿依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这个,也许是因为她喝醉了在广场上乱说话,让先生很丢脸,所以才生气的。
的确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尽管不是在城西广场上。
墨砚只是喝茶,把她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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