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这样看着他让秦泊南有些不自在,连带着心跳也乱了几拍。
阿依猛然回过神来,心脏忽然颤了一颤,紧接着蓦然望向前方,迈开步子一边向前走,一边快速地说:
“先生,快走吧,还不知道要用几天才能回去呢。”
她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老远,惹得小赤不解地歪过脑袋。
秦泊南依旧站在原地,负手望着她的背影,眸光黯了黯,再抬起眼眸时,阿依却已经站在七步远的地方不解地望着他,于是他色淡却优美的嘴唇缓缓地勾起,哂然一笑,跟了上去。
两人跟着小赤翻山越岭来到那一座蛇洞里,阿依也再一次看到了那些让她头皮发麻的绿眼赤蛇。
秦泊南即使看到了这么多条毒蛇依旧淡然自若,真正不自若的竟然是那些毒蛇们。秦泊南的蛇药比阿依的厉害得多,连小赤这种蛇王级别的蛇物都要离得远远的,更何况其他蛇类,全都躲到了四面的山壁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大片红蛇全都挤在棱石凸起的山壁上,那场面把阿依看得小脸刷绿,头皮发麻,秦泊南却仍旧淡定如初,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波澜。
小赤再一次游弋到机关处,高高的尾巴扬起,轻轻地向下一拍。
山石轰然,地面出现了一道可以容纳一人的裂缝,小赤故地重游,很欢乐地率先下去,其次是阿依,秦泊南跟在阿依身后。
当那一抹素淡的青色消失在蛇洞里,石缝再一次合闭之后,啪嗒啪嗒,满墙的绿眼赤蛇下雨似的稀里哗啦地从石壁上掉下来,浑身无力地在地上蠕动蠕动,它们也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竟然要遭这种罪,不过是在家吃个饭,竟然也能引来如此横祸,满身药味的人类好可怕!
蛇洞里无声的悲鸣阿依和秦泊南自是听不到,两人顺着铁梯走下来,阿依跳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不小心,手里的火把没拿住,啪地落在地上,熄灭了。阿依慌忙想去捡,结果因为山洞里太黑了,前脚绊后脚,只听啊呀一声惨叫,她小小的身子华丽丽地向前扑去,在即将扑倒在小赤身上时,小赤嗖嗖嗖地游走了,于是她惨兮兮地摔了个狗吃屎。
秦泊南吓了一跳,连忙从袖袋里掏出一枚硕大的夜明珠,幽绿色的光芒将漆黑的山洞照亮,也照在了趴在地上呲牙咧嘴的阿依的脸上。
阿依望着他手里的夜明珠,先是一愣,继而惊讶地低呼道:
“先生,原来你也有夜明珠啊,墨大人明明说过这是很贵重的东西,我摸一摸他还很不情愿的样子,先生的竟然比墨大人还大!”
“……”这种比较法让秦泊南的心里稍稍有些不愉快,在她心里她到底是怎么想他的啊,虽然他只有一个虚衔,也不能入朝为官,但好歹他的资产在大齐国也算是头一份,他明明比墨砚富有千万倍好吧,难道她以为他是个大夫就很穷酸吗。
秦泊南向阿依伸出手去,阿依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两人顺着长长的山洞走到尽头,那一片开满了龙爪花的山谷便映入眼帘。
此时已经过了花期,龙爪花早已凋零了,比起阿依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一片山谷因为失去了人气和花香越发显得沧桑寂寞,森冷凄清。
秦泊南站在洞口处环顾了一下山谷的全貌,眸光微暗,而后迈开步子向对面山壁下的竹屋走去。
阿依急忙跟上他,小赤却没什么兴趣,晃晃悠悠,一闪就不见了。
阿依跟着秦泊南踏上竹屋前的台阶,推开房门,进入室内。因为她离开的时间并不长,竹屋内虽然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被打扫,却并没有太脏。
阿依三步并两步走到床板前,掀开纱帘,找到那一处暗格,将里面的《黄粱医经》、玉佩和那幅画一股脑儿地掏出来,献宝似的给秦泊南看,说道:
“先生,你看,就是这些!”
秦泊南掏出帕子在床板上擦了擦,坐下来,先看了那副画,眸色淡淡的,并不见什么异样。他只是目光平和地将那幅画望了一会儿就搁下了,紧接着又翻了翻那一本《黄粱医经》,亦没说什么,最后才将眸光落在装有玉佩的紫檀木匣子上,缓缓地拿起来,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枚触手生温的羊脂玉,细细地摩挲了片刻。
紧接着他眸色微沉,顿了一顿,忽然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玉佩,又一次轻轻转动,将那块圆形的玉石取下来。拇指缓慢擦过玉佩上潇洒飞扬的“夜”字,突然将两块玉对在一起,重新有序地扭转。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却见匣子里的那枚玉佩上,以浮刻手法雕刻出的那一簇幽深鲜艳的龙爪花竟然弹了出来!
☆、第二百五六章 戏语,黄昏
两块完全相同却出自于完全不同地方的玉石咔哒一声合在了一起,阿依饶是有心理准备,仍旧大吃一惊,瞳仁骤缩,下意识去望秦泊南的脸。
秦泊南的眸色一点一点地暗沉下来,尽管脸上依旧平如止水。他用拇指在玉石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阿依坐在一旁,自然知道这里面有很多不对劲,她亦是满腹好奇,抿着朱唇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探问:
“先生,这只玉佩上的‘夜’字是人名吗?”
秦泊南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回答道:
“秦家的先祖,单名一个‘夜’字。”
阿依恍然,点了点头,却又觉得脑袋中许多难解的事情纠缠在一起,让她还是有些理不清楚头绪,顿了顿,忽然皱起眉毛,问:
“那这幅画上的两个人应该就是秦家先祖和他的夫人了?”
秦泊南亦皱了皱眉:“秦家先祖并没有夫人……”
“那秦家后来的人都是从哪里来的?”阿依愕然,总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那么久远的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这位先祖跟随高祖皇帝一生戎马,始终未有娶妻。直到高祖皇帝登基的第二年,这位先祖忽然领回来一个儿子,说是他的亲生子,但却没有听说过他娶亲的消息,当时帝都的人都以为那孩子是他领养的。因为先祖他一直为人正派,从不屑于流连花丛之中。不想那孩子竟然与他的父亲越长越像,所以渐渐的。就都知道了那孩子是他的私生子了。这位先祖一生只有这一个儿子,直到病逝时也再没有婚娶。”
阿依闻言,心中有些惆怅,听秦泊南这么说,那位先祖还真是个情种呢。只是他与他的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众人只知其子却不知其妻。她皱了皱眉,再次将那幅画卷展开。一手托腮,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幅画。半晌,纠结而不解地说:
“先生的先祖大人到底与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呢,这画上看起来两个人好像要和离的样子,之后又有了孩子。再然后夫人却一直没有再出现,难道是夫人已经身故了?对了,先生,秦家先祖去世后葬在哪里?”
“自然是在祖坟里,还能在哪里。”秦泊南觉得她的问题匪夷所思。
“我以为他故去以后会和他的夫人合葬在一起,生不同衾死同穴,难道他们没有葬在一起?”
阿依一点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奇怪,看画卷上的题词与画中人那份淡淡的哀愁,即使阿依看不太懂。也会随着画中人身上那份无可奈何的悲伤而心脏揪起。如果画中的女子当真过世了,即使生前两个人没在一起,死后也应该想合葬在一起才对。为什么没有葬在一起。她疑惑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秦家先祖并没有夫人。”秦泊南平平地纠正。
阿依闻言有些失望,捧着腮半晌没言语。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顿了顿,望向秦泊南正盯着那枚玉佩发怔。越发觉得古怪,想了想。询问:
“先生,这枚玉佩和这些东西你打算要怎么处理?”
秦泊南沉吟了片刻,淡声回答:
“既然是秦家的东西,自然要带回去。”
阿依点点头,却见秦泊南忽然站起身,走到房屋一角的书柜前,开始翻阅书柜里的书籍。
阿依见他很认真的样子,似在寻找什么,她自己呆在一旁不太自在,又不愿打扰他,想了一想,便站起身去了后院的菜地。
整个后院一棵杂草也没有,菜地里上次也被阿依和墨砚全部吃光了。阿依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在水潭里洗了手,便走到西边正对着药田的秋千坐下。
冰凉的北风从高高的几乎望不见顶的山崖上吹来,缓缓地打着旋儿地降落下来,一直降落到山谷底,吹动起菜地里的菜瓜架子哗啦啦作响。沙沙的树声似从很远处飘过来,却在寂静的山谷内被无限地放大,回荡在耳畔,那是大自然奏响的恢弘壮阔却沧桑寂寥的乐曲。
此时已近黄昏,雾海蒙蒙的天空上却不见半朵晚霞,唯有风声、树声与山壁的轻颤声。
阿依合上眼眸,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丝丝的空气夹着风被吸入肺里,让她的指尖微微一颤,只觉得胸臆间忽然开阔起来,一切的阴霾与污浊全部都随着那风烟消云散。她整个人都觉得惬意清爽起来,于是再次深深地呼吸。
“太用力了你也不怕岔了气。”一声比风拂过幽谷更加动听的轻柔嗓音在耳畔响起,在阿依还没回过神来时,秋千晃动了一下,待她的双眸重新聚焦之时,秦泊南已经坐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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