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那一只大猴子竟然把先生刺伤了!
新仇添旧恨,她不停地往那只大猴子身上戳窟窿。仿佛很有快感的样子。
秦泊南无语,上前满眼无奈地拦住她。连他都觉得她这么突然疯起来有点可怕,他连声要她冷静一下。
骚乱也引来了三皇子,面皮狠狠地一抽,见秦泊南拉住阿依,赶紧令人将那个被捅了几十刀竟然还活着的活口给抬下去,能往主帐来刺杀的军阶应该都不低,这个活口留得好。
阿依却还是不解气,被秦泊南拉着,眼见“大马猴子”要被抬走,上去重重地踹了一脚,指着他叫道:
“大猴子,算你运气好,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麻翻你一次,麻翻你一次我捅你一次!”
躺在担架上虽然血肉模糊但却神志清醒的“大猴子”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被那尖厉的语气一刺,竟瑟瑟发抖起来。
她上去踹人,秦泊南没拉住她,反倒抻到了胳膊,扯动伤口,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皱了皱眉。
“先生!”阿依小脸失色,急忙扶住他,满眼的惊慌失措。
秦泊南温和地冲她笑笑。
景澄已经开始命人清理现场,腾出尚且完好的帐篷给伤员住,阿依和秦泊南则暂时挪到了一个副将的帐篷里,那副将跟随将军去攻城,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阿依扶着秦泊南进入帐子,秦泊南本不用她扶,她偏要扶着,秦泊南无奈也只得随她。
阿依扶着秦泊南在床上坐了,将随身背的小药箱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取出药水、药粉和绷带,重新走回来,一脸无邪地对秦泊南说:
“先生,把衣服脱了,我帮你包扎伤口。”
秦泊南看她开药箱就知道她必会提这个,然饶是他有准备,当她站在他面前这样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时,他心里还是一个滑跳,接着又觉得不大自在,手下意识握住前襟,他避开她的目光笑道:
“不必了,待会儿让紫苏来帮我处理就好。”
他坐在床上,她站在床边,阿依自上向下看到他突然回避了她的眼神,眨眨眼睛,忽然说:
“先生,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帮你包扎。紫苏大哥这会儿正在处理伤兵,没空的,再说先生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帮先生处理才是正理。”
她的直白让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耳根子开始烫,心里的别扭感更强,憋了半晌,依旧不看她,斟酌词句,轻声开口道:
“我自己的伤我知道,并没有那么严重,等紫苏忙完了再处理也不要紧。你不必将今天这件事放在心上,你是个姑娘家,就算今天不是我,任何一个男子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救你的……”
“……”阿依呆看了他半天,突然直勾勾地冒出话来,认真地道,“先生,你不要逗我,你出了那么多血,我又不是外行,是不是严重我会看不出来?再有,为了别人舍命这种事怎么可能谁都能做到,就算先生要敷衍我,也不要把这个世界讲得太美好,虽然我年纪比你小很多,但我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会相信那么离谱的事情。”
秦泊南被她说得心中略窘,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说辞,却听阿依语气幽幽地继续说道:
“先生刚刚救我时我是很高兴,但是比起这个,我更想看先生好好的……”
秦泊南浑身一震,一股说不出的略酸略甜又略微苦涩的滋味重重地冲击着他的心脏,仿佛沉重的洪钟被突然敲响,颤抖出连他本身都难以承受的嗡鸣,连指尖亦被震得发麻,思绪混乱让他什么都思考不清,只是觉得呼吸和心跳竟乱了节奏。
“先生,以后千万不要再为了我去做危险的事,为了我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是不值得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淡,但是却很认真。
秦泊南的心里不太舒服,为她的自贬,皱了皱眉,抬起头刚要说话,迎面,一缕雪白的烟雾从她手中的一支短管内被吹了出来,迎面扑散,竟被毫无防备的他尽数吸入!
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他无语地咬了咬牙,自己竟然着了这丫头的道!
阿依把手中短管收起来,望着被她迷晕半俯卧在床上的秦泊南,无奈地鼓鼓嘴:
“只是治个伤而已,先生今天好啰嗦!”
她坐在床边,望着他的脊背隔着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了,这么大的出血量可见伤口的严重程度。
她皱了皱眉,知道这衣服坏成这样已经不能再要,扶起秦泊南将他平放在床上,拿起剪刀干脆地将他的衣服顺着刀口的划痕剪开。一道血肉模糊,外翻狰狞的伤口赫然映入眼帘,长长的刀伤自右肩胛呈弧形横贯整个背部,差一点就要延续到左肩胛。因为是弯刀,制造出来的伤口比普通的刀剑要深许多,血肉深黑,十分可怕。
心脏仿佛突然拧绞了起来,她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再多捅那只大马猴子几下了!
用棉球沾了浅棕色的药液,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擦拭伤口时向来用酒,她这瓶药的主要成分虽然也是酒,但却比纯是酒柔和了许多。当然肯定还是很疼的,她一边轻柔地擦拭一边去观察秦泊南的反应,看来那麻醉药对他很管用,这样就好。
已经废掉了数十个棉球,血流减慢后狰狞的伤口却真真切切地显露出来,两个指节深的伤口必须要接受缝合,阿依的眉头皱得更紧,觉得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碍事,干脆将外袍和亵衣一同抓住,顺着刚才被剪刀剪破的口子用力向两旁一扯。只听刺啦一声,整个背部都露了出来,光洁如玉,线条坚毅,很难想象穿上衣服颀长纤瘦的先生竟然会有这么宽阔结实的背。
阿依的耳根子莫名一烫,开始默念:“医者眼中无男女,都是白菜,都是白菜,都是白菜……”因为把先生想象成白骨是很过分的,所以她很偏心地将他当成了一棵白菜。
默念了几遍《白菜咒语》,这会儿的秦泊南在她眼中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菜。她挽起袖子弯下腰身仔细地去观察伤口的走势,以确定一会儿该怎么缝,因为帐内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所以将头压得更低,眼睛都快贴在他的脊背上了,就在这时,一声尴尬的轻咳响起,紧接着是紫苏震惊加失措的低喝:
“你在对师父做什么?!”
☆、第二百一为七章 以发为线,叫板
阿依被紫苏的声音吓了一跳,直起身子,迷茫地望向站在门口满脸尴尬的景澄和端着药碗的紫苏。
紫苏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看了看被迷晕在床的秦泊南,瞪着眼睛质问阿依:
“你干吗对师父用迷药?”心中却暗惊以师父的用药手段竟然着了这丫头的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先生死活不肯让我包扎伤口么。”阿依一脸无辜地回答。
“所以你就对师父用强?你这样子根本就是以下犯上,欺师灭祖么!”
“紫苏大哥你好啰嗦,我这是为了先生好,先生的伤口太深,需要缝合,紫苏大哥,你去找棉线来。”
“没有了。”
“啊?”阿依一愣。
“药帐被烧了,倒是剩下了点药被抢出来,不过也被大雨淋湿了,这个还是我挑出来给师父熬了一碗药,等师父醒了你让师父喝下去。”紫苏将手里一碗黑黑的汤药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阿依皱了皱眉,景澄好不容易才摆脱尴尬,走过来轻声问:
“济世伯伤得怎么样?”
“没伤到要害,但是伤口很深。”阿依凝着眉说,没有棉线她手里的丝线也早就用完了,然而伤口不能不缝合,盛夏这么热的天气,又是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一旦感染红肿,之后会恶化成什么样就很难说了,近些日子的潮气又重。林林总总都不利于伤口愈合,这伤口是必须要缝的,可是用什么缝?
她的手无意识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拉扯了片刻,忽然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头乌黑顺滑恍若黑丝缎的长发,抿了抿嘴唇,对紫苏道:
“紫苏大哥,帮我煮一盆沸水。”
紫苏一愣:“你要做什么?”
“你先别问,快一点,我急着要用!”阿依皱着眉头催促。
紫苏无奈地去了。一边去还一边在心里恨恨的: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大师兄吗?他这个当大师兄的好没尊严,竟然被一个小辈儿的丫头指使着到处跑!
阿依亦跑了出去。一边往外跑一边匆匆地对景澄说:
“三公子,我出去一下,三公子帮我看一会儿先生。”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奔出帐子外。
侍立在景澄身后的丁高闻言狠狠地抽了抽眉角:这丫头好大胆。竟然敢指使他们英明神武的三皇子。
景澄却不以为意,在一张凳子上坐了,看了一眼昏睡在床的秦泊南,又看了一眼微动的帐帘,他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阿依冒雨打了一盆水来放在桌上,又走到床边拿起剪刀,撩起一缕乌黑的长发,在景澄微讶的眼神里贴着头皮咔嚓一剪子。剪下一缕长发,放入水盆里细细地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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