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曼菲士眼中,这大概就只是一件他一时冲动所做的错事,良心发现了就来道个歉,听自己说气话还会觉挺好笑,却不知道她那时候真是痛苦得死去活来。
曼菲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西奴耶将军的求见声打断。
“曼菲士陛下,爱西丝陛下,”西奴耶进来向两人行礼之后说道,“随军的向导说今晚可能要变天,建议我们尽快赶路,争取在傍晚前到达努克斯蒂,那里有能让大队避雨的地方。”
曼菲士同意,“那就传令立刻出发。”看看爱西丝有些憔悴的脸色,“王姐要是累就休息一下再跟上来,你们一队人都有马骑,应该追得上。”
爱西丝也觉得身为女人没必要和这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拼体力,“好,西奴耶将军,记得给我留两个人带路。”
“放心,爱西丝陛下,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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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爱西丝和侍女们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再上路时,她们就已经远远缀在大部队的后面,大平原一望无垠,远处天空有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慢慢移近,空气十分憋闷。
“向导们说得可真准,竟然真的就变天了!”亚莉跟在爱西丝身侧感叹。
爱西丝四周看看,“凯罗尔呢?”
“刚才被乌纳斯将军的人请走了。”
“那伊兹密王子殿下呢?”
“跟着大队一起走的,没有和凯罗尔在一起,陛下放心吧。”
爱西丝满意,曼菲士做事还是很有效率的。
亚莉提议,“陛下,咱们也快点走吧,旷野里只有这么一小队人不安全。”
爱西丝点头,下意识又朝着天空黑沉的方向看去,心想是需要快些走了,刚才光想着需要休息,也没想起被大雨淋在半路上其实更不好。
忽然发现除了远处天空有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慢慢逼近外,左侧近处也有一小片黑沉的乌云在逐渐靠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奇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亚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忽然惊呼一声,“哎呀!这怎么像……像是一片飞扬起来的尘土,难道是……”
“不好了!爱西丝陛下,快走!”
朱亚多队长给她留下的几个帮着亚莉她们收拾毯子帐篷的护卫看着那团诡异的快速逼近的扬尘交头接耳了几句后忽然惊慌失措地高声叫起来,打断了亚莉的预测。
“那是一队骑兵!”护卫们指着左侧方向大喊,“那是一队正朝着咱们飞驰过来的骑兵!爱西丝陛下!快走!”
☆、归途中的情事(三)
脖子疼,背疼,腰疼,连后脑勺都是疼的!
爱西丝在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不适中朦胧醒来,只觉得自己身下睡着的又硌又硬的东西简直不能称之为床,它就只能算是一块硬石板。
“噢……”
爱西丝低声呻吟着睁开眼,脑子里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寝殿里原本宽大松软的床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硬了。
“亚莉,亚莉!”
轻轻叫了两声,却没有人答应,爱西丝慢慢转动僵硬的脖子,想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值守的侍女。
这一看,眼睛不由越睁越大,惊讶得连浑身的酸疼也被瞬间忘记。
这是一间昏暗、逼仄的屋子,四周是用坚韧的杂草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垒成的灰突突的土墙,墙面上还能看到清晰的草根;房顶简陋低矮;几件带有污迹的,破烂的,几乎就要散架的家具……还有身下硬得好像石板一样的床。
“阿蒙神啊!这是哪儿?”
爱西丝再次出声,终于成功吵醒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一个含糊慵懒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闭嘴!怎么这么没规矩,一大早乱吵什么!”
爱西丝继续震惊中,她想不出来以她的身份,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资格可以斥责她没规矩!
另外……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虽然一听就是没睡醒,发音含含糊糊,但是也不能掩盖其十分让人熟悉的本质。
爱西丝再次努力扭动她僵硬的脖子,十分缓慢地转向另一边。
一张五官清秀的年轻男人面孔赫然出现在面前,还没睡醒的眼睛半开半阖,带着点很可爱的迷糊劲。
“伊兹密殿下!”
可惜爱西丝现在没有心情欣赏这个,硬邦邦地开口。
“爱西丝陛下!”
迷糊可爱的神情从伊兹密王子的脸上一扫而空,灰眼睛立刻变得清澈起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一间农舍里。”
爱西丝坐起来,看看四周围破旧粗陋的一切,“我当然看得出这是一间农舍,问题是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还和你睡在一起!……我记得我在路上遭遇到了一队亚述骑兵,身边的人太少,一下就被冲散了……”
揉着额头费力回忆。
“好像前面队伍里这时候正好有人折回来接应我们……”
“那是我。”伊兹密王子在旁边帮她回忆。
“嗯,是你,可惜你也只带了十来个人,所以只有一起逃跑的份儿……,然后……然后咱们就逃到这里来了?”爱西丝抬眼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伊兹密,总算是理出来了一点思路。
伊兹密王子脸色一垮,显然对她那个‘一起逃跑’的形容不怎么满意。
跟着坐起来,“爱西丝陛下,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跟着女人打仗会这么轻松了,和你一起攻进亚述城的时候几乎没怎么动手,原来是因为女人的体力太差,别说打仗了,骑着马跑一会儿也能晕过去,所以进攻时必须要尽力选择最轻松不需要大动干戈的途径。”
爱西丝嘴角抽搐一下,“伊兹密殿下,请注意你用词的准确性,并不是骑着马跑了一会儿那么简单吧,是从遇到亚述骑兵之后就拼命飞奔到了天黑,我能坚持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是,只不过爱西丝陛下您要是能多坚持一会儿再晕过去就更好了。省得我要抱着你找最近的一家农户,再抱着你和他们交涉,最后还得拜托他们帮我把你搬运进来,放在床上,很累的。”伊兹密王子说着还甩甩胳膊,表示他的胳膊现在还酸着呢。
这回轮到爱西丝对他的用词不满了。
“搬运进来?很累?我很重吗!”
伊兹密王子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还好,在我抱过的所有女人里面你算中等,不轻也不重。”
爱西丝瞪他一眼,“少把我和那些女人乱比,有幸搬运过埃及女王你应该感到无比荣幸!”在‘搬运’这个词上特意加重了语气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伊兹密王子笑起来,“是,我万分荣幸。”
这时屋外响起叫声,“奇布利大哥!奇布利大哥!你起来了没有,我给你们送了些吃的和用的东西!”
伊兹密一个翻身就下了床,随手理理衣服,快步出去,一边提高声音答应,“起来了!”
爱西丝听见他走到外面和来人说,“谢谢你,米萨。”
他口中的米萨应该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声音中还带着清脆的稚气,“别客气,奇布利大哥,这是些麦粉,豆子,羊奶和羊肉,还有几件干净的衣服。这是我妈妈能找到最好的布料了,最近没有大集市开市,所以虽然有你给的金子,也买不到好东西,她请你们先将就一下,等过几天大集开市了,她再给你们买好的。”
“替我谢谢娅姆大婶,这些就很好了,”伊兹密很爽朗地笑,接着又问米萨,“早上有陌生人或者士兵来这附近吗?”
“没有,你放心,要是有人来抓你们,我会悄悄先跑来给你们报信的。”米萨担保,又期期艾艾地问他,“玛莎小姐醒了吗?”
“刚醒了。”伊兹密很简洁地回答。
小男孩显然对‘玛莎小姐’很好奇,又磨磨蹭蹭地问了几个关于她的问题才告辞,“奇布利大哥,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们。”
爱西丝听得有些奇怪,等伊兹密抱着大包小包的麦粉,豆子,羊肉进来后就问他,“你自己化名叫奇布利,又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玛莎吗?这是一户什么人?你怎么对人家说的?”
“我昨晚着急,就临时借了你的一个侍女的名字给你用,你不介意吧。”
伊兹密说着随手把一堆东西扔在地上。
“不介意。”爱西丝心想你用都用了,我介意也没用。
伊兹密王子拍拍手,坐回床边接着解释道,“我和这户人家说咱们是从乌尔城私奔来这里的,我父亲是乌尔城的大商人,你来自埃及,本来也是出身贵族,但是家族没落了,你跟着一个做生意的亲戚千里迢迢来到亚述,借住在我家里,咱们两个一见钟情,但我父亲不同意我娶你这么个没有任何嫁妆和背景的女人,一意要分开我们,但我们深爱着对方,无法分开,更不可能和除了对方之外的其他人结婚,被逼无奈之下就选择了私奔。开始几天还好,我们互相拥有着对方,享受到了这辈子最甜蜜的时光,可是好景不长,你在半路生了病,消瘦憔悴,我心疼得寝食难安,不得不停下来,找个地方让你休养……”
“伊兹密殿下,非常感谢你的详细叙述,你的想象力和编故事的能力真是出色极了。”爱西丝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实在没必要再委屈自己去听那肉麻无比的详细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