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书不同于其他,可囫囵吞枣般浅尝辄止;每一味药材,每一个药方,都必须反复思索,精确计量;稍有差错,便很可能是一条人命。
阵阵微风自窗外轻轻拂过,撩起几许散落的发丝;虽已是春末,可不知为何今年的夏日来得格外缓慢,微风袅袅,却仍旧带着些许凉意;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望着窗外处;远远的望去,小湖中波光潋滟,已经返青的荷叶亭亭,不足巴掌大小翠绿翠绿的,沾着水珠格外惹人疼惜;湖畔边上,碧草戚戚,垂柳依依,蝶儿翩翩,百花艳艳。
入目那满是鲜翠欲滴的颜色,间或夹杂着姹紫嫣红,青蓝白绿的鲜花;那样清亮的颜色,衬着蓝天白云,悠悠微风,春日骄阳,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随之飞扬起来。
从软榻上起身,倚在窗棂前,闭上眼,深吸口气;将所有的烦恼抛诸脑后。
正所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暂时抛却诸多烦恼,也是不错的。
“咚,咚咚!”
陡然,一阵脚步声不断传入耳廓;急促又显得杂乱无章。
“大小姐,大小姐,您在吗,大小姐?”随着声声急促的呼唤从门外传来,洛倾雪蹙了蹙眉,转身;入目的那张脸却甚是陌生,“嗯,进来吧。”
身着黛色布衣的丫鬟进屋,面色潮红,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大小姐,锦,锦笙姐姐出事了;在……”婢女努力地吞咽着口水,良久才艰难地接着道,“在花园碧亭,老夫人正要发作她呢,大小姐,您快去救救锦笙姐姐吧。”
“怎么回事?”洛倾雪蹙起眉头,瞧着那身着黛色布衣的丫鬟。
“奴,奴婢也不太清楚。”被洛倾雪这么冷冷地扫视一眼,黛色布衣的丫鬟有些局促。
洛倾雪垂下眼睑,薄唇微微抿了抿,抬头瞧着那丫鬟眼中的着急不似作假,这才取了件稍微薄些的披风披上,正所谓春捂秋冻;身子本就不好,还是多注意才是,“走吧。”
“啊……哦,是!”那丫鬟先是怔了下,随后赶紧应声;在出门时才轻手轻脚地将门阖上。
“你叫什么名字?”边走,洛倾雪边开口问道,“哪个院子的?”
黛色丫鬟许是没想到洛倾雪会开口,半晌才声音低低的应答着,“奴婢莲子,是……是负责花园的。”
“哦?锦笙怎么会让你来报信?”洛倾雪不解,低垂的眼睑下,眸底闪过一闪而逝的幽光。
莲子低着头,小碎步跟在洛倾雪身后,“不,不是;锦笙姐姐对奴婢有恩,奴婢是偷偷来报信的。”
洛倾雪臻首微微偏了下,眉梢扬起浅浅的弧度,只是一眼,瞧见莲子那张放在人群中便绝对再找不出来的容颜,可偏生却有一种沉静的味道,眼睛不大却很清澈有神,瞧着倒是个不错的;心中倒是有了个想法,只是要不要,还是等等再说吧。
就这么短短片刻,莲子不知,她一个好心的举动,竟是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
……
“啪!”“啪,啪!”
“你说不说,嗯?”
“……”
“孟姨娘就算再失宠,那也不是你这贱婢能作践的。”
“……”
“哼,表面看着老老实实的,却不想竟然这般偷奸耍莪,踩低捧高,当真以为有雪丫头给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奴婢没有!”
“啪——”又是一声脆响。
“还敢顶嘴了,给我打,狠狠的打;雪丫头心善才容忍你们,她不教训,我替她教训!”
“……”
“说不说?”语气很是恶劣,不善。
“奴、婢、没、有。”锦笙语气艰难,一字一句。
远远地尚未走进碧波湖,就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声音,以及那老者明显带着怒气的质问声。
洛倾雪面色陡然一沉,体内原本沉寂的戾气顿时散发出来,视线朝湖对面的碧波亭处微微一扫,脸色更是难看,她转头对着莲子,“你先退下吧。”
“……”感受到洛倾雪那清冷好似针扎般的眼神,莲子低着头,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迟疑了下;咬着牙,“大小姐,锦笙姐姐是冤枉的。”
“我知道。”洛倾雪声音很轻,宛若天空中弥漫的清风般。
莲子深吸口气,“锦笙姐姐是个好人,断是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的;她跟在大小姐身边多年,大小姐应该知道锦笙姐姐的为人,奴婢先告退了。”
“嗯。”洛倾雪点点头,看着莲子的背影,心中原本的些许迟疑倒是真的定了下来。
瞧着对面,那不断扬起手又落下的人;以及那声声似是击在她心头的闷哼声,她心中划过一道阴冷的嘲讽,嘴角微微勾着,孟氏,小孟氏,既然你们要玩儿,那本小姐就陪你们玩儿到底;你们可一定要撑住啊。
想着,她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上了几分。
“啪,啪啪——”
“你到底说不说!”孟氏语气越发的狠戾,拔高声调,“你这个贱婢,你到底说不说。”
碧波亭内,锦笙跪在地上,双颊又红又肿,嘴角不断有猩红流出,眼底却满是倔强,“奴婢说了,奴婢没有。”
“你,你,你这贱婢,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巴掌硬,给我打,狠狠的打。”孟氏眼底闪过一丝精芒,阴鸷充斥着眸底,宽袖一甩。
闻言,田嬷嬷瞧着锦笙那模样,想到洛倾雪,心中叹了口气,却不得不扬起手,只是尚未落下,便听见一声清脆的轻喝。
“给我住手!”
“老奴见过大小姐。”“奴婢见过大小姐。”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洛倾雪的那一刹那,田嬷嬷竟然觉得大大地松了口气。
洛倾雪面无表情,眸色冰冷,对着孟氏,声音更是宛若千年寒冰般,“倾雪见过祖母。”
“哼。”孟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不知锦笙犯了什么错,倾雪这个做主子的御下不严,若是有地方冲撞了祖母,还请祖母宽宏大量饶了她这一回,倾雪定会好好调教,不会让她再犯了。”洛倾雪侧身立在孟氏身旁,声音轻轻,语气悠悠。
孟氏面色很是难看,遂甩手从衣袖中飞出一个东西来,金属落地发出“吭”的一声脆响,她语气没好气的,“你自己问她吧!”
洛倾雪循声望去,入目却是一支铜鎏金、香兰点翠掐丝的彩雀衔珠步摇,“祖母这是何意?”
“……哼。”孟氏不理。
见状,田嬷嬷犹豫了下,到底都是主子,这般僵持着也实在有些难看,她抬头飞快地看了看孟氏,犹豫了下这才开口解释道,“大小姐您有所不知,这支步摇乃当初孟姨娘过府时,老爷所赠的。”
“哦?”定情信物么?
小孟氏还当真舍得下血本呢;只是到底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乎呢,还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因爱生恨?洛倾雪嘴角微微勾着,眉宇间充斥着冰冷的气息,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淡淡的道,“这般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这般随便乱扔呢,瞧着这步摇的做工倒是不错的,咦,竟是兰师傅的手艺。”
“哼。你怎么不问问这步摇怎么会出现在那贱婢的身上?”孟氏实在看不下去,她现在火气正大着呢,尤其是经历了钱嬷嬷一事,让她总觉得心头不爽,好像憋着口气,可是又无处可发;原本今日田嬷嬷好一番劝解才让她答应出来花园走走,却不想又遇上这样的事情。
“哦?锦笙,可是如此?”洛倾雪转头,瞧着锦笙,只看到她那满脸的狼狈时,心头很是不悦,却面色如常。
“奴婢没有。”锦笙深吸口气,原本一直强压抑着的伤痛和泪水,在瞧在洛倾雪的刹那时便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小姐,小姐,这样的小姐让她拿什么去报答;她无父无母,本就是孤女,夫人赐了她心声,小姐待她更是真心,她也唯有这条命而已了。
洛倾雪点点头,低着瞧着刚拾起的步摇,“嗯,这步摇瞧着虽然精致,虽然是兰师傅的手艺,可拿出去只怕没几个人敢接手的。”
兰师傅,本名叫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只是到当年她夫君移情别恋,宠妾灭妻不说,更是被那妾室陷害,腹中五个月的胎儿被活活打得流产;大雪封城,她被扔到郊外人迹罕至的偏僻处;若非静安太长公主刚好外出寺庙上香归来,只怕早已经魂归离恨了。
后来,知晓静安太长公主素爱发簪,她祖上是巧匠师傅,也曾学过一星半点,就靠着报恩这么一股气性撑着,最后竟是成为整个云都都赫赫有名的绞簪大师;做出来的发簪,样式新颖别致,自那之后,静安太长公主便只带她做的发簪,名气渐渐传了出来。
“那也不是着贱婢能染指的。”孟氏没好气的,胸口堵着一口气,对洛永煦也有些埋怨,他到底知不知道分寸;先是拿太祖皇帝钦赐给洛倾雪的凤凰于飞步摇送宋芊芊;再拿冯望月的发簪送小孟氏,还当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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