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心中对那女子的爱已经刻入了骨髓,不然回到凤临时他不会顶着莫大的压力遣散东宫所有的姬妾、通房,也不会顶着朝堂众人的眼光,十余年不纳妾,不娶妃。
可为什么,为什么再见到她的时候,心头那股激动和感情却……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的深刻;是不是,是不是他变心了?
凤城歌摇摇头,不,纵使看到再美丽的女子,他也再找不到当年那样的,她就是他的女神,神明的救赎,从此他便再无法忘怀了。
“太子,微臣惶恐。”吕太医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可凤城歌那始终立在床前微微蹙眉的模样让他战战兢兢,陡然合着“砰”的一声闷响跪倒在地,“沈姑娘身有旧疾,且又在心脉上,昨日太过激动再加上生活艰难,微臣无能!”
凤城歌猛然回过神来,瞧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那样的安静,那样静谧的睡颜,让他的心不由得又揪疼了一下;思绪飘飞间好似有看到她那清澈的眸底灿若星子的光辉,星星点点。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样?”声音沉稳中透着凝重。
吕太医跪在地上的身子顿时一僵,身形一滞,抬起手用宽袖擦了擦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细密汗珠,心中更是囧得;感情自己刚才汇报的那些自家太子殿下什么都没听见?那自己跪着做什么。
可心中这般想着,倒也不敢兀自起身,只能保持双膝跪地,叩首的姿势;语气中却是透着凝重和胆战心惊的,再次开口道,“沈姑娘本就身有旧疾,且又伤在心脉,再加上昨日受伤之后,触动旧疾这才导致早上会吐血。”
“怎么治?”凤城歌眉宇微微颦蹙着。
旧疾?她不应该是个富家千金的吗?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地缩了缩,不自觉间触碰到那抹温润的凉意;千年冰山底下出产的冰焰火玉,她既然能有这样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有旧疾。
“沈姑娘许是往日本就伤了心脉,后又因为生活艰难未有及时就诊调理,经年累月这才导致留下了病根。”吕太医的声音倒是沉稳了不少。
凤城歌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在思索的时候竟然不自觉地将话说出了口,“生活艰难?”
“是,沈姑娘的身子状况,实在有些不太好。”吕太医的声音毕恭毕敬。
凤城歌却是陷入了沉默,生活艰难,这么多年,寻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原以为她若不是已经嫁人生子过得幸福,便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独自呆与娘家;可以她当时那样的穿着,也不应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是,到底其中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太子?”随侍太监急促地轻唤两声。
“嗯?”凤城歌转头。
随侍太监身子顿时一怔,猛然回过神来,“刚流云礼部的郎中送了份帖子过来,说是让您挑一挑,看有没有合眼的。”
“什么东西?”凤城歌眉宇微微颦蹙着,心头却很是不喜,难道流云国皇帝是想给自己身边塞女人不成?
虽然他们这次出使是打着和亲的幌子来的,可要求亲的可不是他这个太子;想到容末,他的眉心顿时挑了挑;从小看着那娃娃长大,看着多少人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所有奉上,被他坑得心甘情愿,转身还对他顶礼膜拜;陡然小心肝猛然颤了颤,他该不会这般对自己吧?
“听说是云都内闺中女儿们的才艺,那郎中道,原本他们是可以自行准备的,只是您也知晓,自古以来,王国都城的闺中女子哪个不是才艺精通的,若是都安排,只怕是得从早拍到晚呢,所以这才让太子您瞧瞧,有没有喜欢的。”随侍太监夹着嗓子,兰花指微微翘着。
凤城歌点点头,心中总算是大松了口气,“嗯,如此也好。”
“那郎中如今尚在花厅等着您的回话呐!”随侍太监有些没好气地瞥了那躺在床上的沈月梅一眼,左右他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女子,太假了。
自家太子英明一世,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没皮没脸的女子;尤其还是那种以卖笑为生的,他便是越发的不喜欢了。
凤城歌眉宇微微颦蹙着,转头瞧了沈月梅一眼,在心中轻叹口气;或许当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原本以为自己的心里从此只容得她一人,可当真再见到时,却发现他们早已经在无情的岁月长河中,渐行渐远。
可就算如此,她也是他不可逃脱的责任;潜意识里,他已经认为就是因为当年她舍身救了她之后,所以才会被娘家人嫌弃;未婚*,这对女子来说可是要浸猪笼的大罪,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才逃脱了责罚,却不得不以卖笑为生的;但那始终,是他欠她的。
沿路走来,凤城歌心头百味杂陈。
“来福。”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些许茫然的味道。
“奴婢在。”随侍太监夹着嗓子,微微侧首往下,做出一副恭谨又侧耳恭听的模样。
“你说,本宫到底应不应该将沈姑娘带回凤临,还是给她一笔钱财,让她下半生衣食无忧。”这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办法;这次出使,是为了逃避朝廷中那些老不死的,总一个劲的想与他身边塞女人,什么太子无嗣,什么废太子之类的传言,他听了无数遍;可惜啊,想要废了他,那些人可得废好大一番功夫呢。
更何况无嗣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得疼了下,是除了为当年那个救她的女儿之外,唯一心疼的。当初自东宫逃走时,他还带着刚出生的幼子,虽然只是个侍妾所生,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沿路跌跌撞撞,自出生开始就享尽荣华的他,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丢下那个孩子,只可惜最后他身中最烈的媚毒,自身难保;再他被救清醒之后,孩子却早已经是不知所踪。
若当真要算起来,他还真不算是没有子嗣存在,当然前提是那个孩子还活着的话!
来福低着头,瞧着那青石地板的纹路,脚步不慢却是沉默的模样,“这……”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本宫恕你无罪!”凤城歌有些气恼,不过来福贴身伺候他这么多年,倒是明白来福那谨小慎微的性子。
来福这才嘴角带起了淡笑,“如今凤都之内,那些老臣们对太子您的终身大事便是催促得紧,此行咱们又是以联姻的身份;虽然实际上是因为摄政王世子的婚事,但他们总不免是报了些许希望的。”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将她带回去?”凤城歌眉梢挑了挑。
“不是,奴婢只是觉得若是沈姑娘的身份再单纯些您能带回去也是好的;可以她得意楼歌姬的身份,与其将她带回凤都到时候还要承受来自文武百官,凤都那些王公贵族们的白眼和鄙视;当真不若在云都给她一笔钱财,安身立命。”来福很是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更何况,太子您问过沈姑娘吗?”
凤城歌眉宇微微颦蹙着,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罢了。”
“太子这边请。”来福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下礼部郎中,见过凤太子。”礼部郎中起身,双手恭谨地递出去一本红色印花,做工精致的册子,“凤太子,请!”
凤城歌本就心不在此,很是无聊地随手翻了翻;对于云都那些闺中女子的表演他也委实不敢兴趣;这么多年的太子,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那些大家闺秀所谓的才艺表现,闹到最后也不过就那样,这么多年可见过几次能惊艳全场的。
“太子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在下可以为您解答。”
“不用了,就这几个吧。”凤城歌随手翻到一页,“就这些就好。”
那册子做工精致,里面的字迹也很是漂亮,每页八个节目,若是在接风宴上表演助兴也足够了;瞧着凤城歌那有些混不在乎的模样,礼部郎中也不恼,因为他瞧见那上面的节目安排,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上面那八位,每一位的才艺可都是顶顶好的;虽然有一位的身份实在是有些,不过只是表演才艺,应当是没问题的。
想着他低着头,“竟然凤太子已经选好,那在下便回去复命了。”
“恕不远送。”凤城歌淡笑着。
“告辞。”
远远地看着礼部郎中离开的背影,凤城歌端着茶杯又陷入了沉默的模样。
下半晌时,被派出去的冷风终于回来了。
“太子殿下,冷风冷护卫求见。”来福的嗓音实在得天独厚,就算隔着厚厚的木门,内里也听得非常清楚。
原本百无聊奈靠在软榻上瞧着因为容末匆匆离开而未完的棋局发呆;那个男子从来都是步步为营,很少又看到他那般形色匆匆的模样,倒是成为他这几日难得的乐趣。
与容末对弈,是种磨练;虽然自他十岁之后,他便再没赢过;以往还能堪堪平手;可后来却是……想着他摇摇头,就如同他对待凤小小的态度。
那一年之前,纵使不喜欢凤小小,可到底因为是他母妃收的义女,看在摄政王妃的份上到能忍上一忍;可那一年他独自外出,归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冷厉,变得果断,变得腹黑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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