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郑氏直起身子,道:“那便快些办一件大事!让朝堂早日唤你回朝,也让……。”郑裕安蓦地止住,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瞧了寡月一眼。
正巧这时候芝娘,沏好了茶,给寡月送去。
“少爷,您用茶。”芝娘小心翼翼地瞧着寡月,知晓方才夫人又心急了,不过话说回来,夫人自来江南脾气变了好多,不,该说是生了少爷之后……
寡月接过芝娘的茶,没有立马用,而是起身方道最近的茶几上,又朝郑裕安道:“圣上之心,不是旁人能猜到的。”
寡月有注意靳郑氏的神情,见她一瞬凝眉,似有些咬牙切齿的痛恨,他皱眉,心知自己又说了让她不悦的话,他不甚在意,只要自己心中清楚就好。
顾九抬起头,远远地凝着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原先她也不曾多想,只想着圣上这么说就是还有机会,却未曾站在夜帝的角度想过。
种种迹象表明夜帝,不会是个大度的君主。
这么一道圣旨,也不过是因他靳南衣确实是立了功,却又不想收回将将贬黜的指令,便行此举。
功在社稷?
如今想想顾九颇觉得可笑,若是能两次有功于社稷,岂不是注定青史留名?
再说此等大功,就算有心要去立,无天时,无地利?又岂能成,而一般的功劳,又如何让那高位者心服口服?
这个,太难了……
也难怪,阴寡月最近看着消沉却又懒散了许多,或者是她的错觉吧。
郑裕安,竟是从炕上站起,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我儿,你还要为母在这地方呆多久?你也看到了,你入了翰林,为母尚且不能被接回靳公府,只有谋求高位母亲才能回去,只有谋求高位,我才能带着芝娘还有如黛回去。”
郑裕安似是有些情绪过激,冲上前去,就握住寡月的臂膀,嘶吼道:“南衣我儿,你三岁时候娘抱着你南下,餐风露宿,在路上你生病了,就差那么一点就没了,那时候你鼻塞,是为娘夜夜用口将你的鼻涕吸出,给你通气的,那时候,你还那么小,那么小,儿子,你若是记得为娘的好,便早些,早些……”
寡月被靳郑氏摇晃着,他的确听南衣讲过这件事,三岁的时候南衣生了一场大病,是靳郑氏救了他的命,至那以后,这件事也没少在南衣耳边提及。
想起南衣小时候也就差那么一点就没了,又是这个女人救了他,不管怎样,这个女人也确实是养育了南衣。
就像南衣死前说的那般……
罢了,寡月闭目。
这样的场面着实是让顾九一惊,显然是担忧寡月。
顾九快步上前,握住那女人的手,道:“靳夫人,您冷静点!”
这一握竟是让那女人猛地止住,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靳郑氏竟是一个大力将顾九的手甩开。
量顾九如今日日习武,也被她甩出几步的距离。
“九儿!”寡月忙去扶顾九。
靳郑氏被芝娘扶住,芝娘一近靳郑氏的身子,她猛地避开她一些,郑裕安握着她将将被顾九握着的那只手。
顾九错愕了一瞬,显然是觉得靳郑氏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
“夫人……”芝娘也担忧地唤了一声,夫人以前便是不让人近身伺候的,但今日爷是头一次这样排斥她的,想想确实是被这人突然出现给吓到了。
寡月凝着眉,见情况不对,毕竟这郑裕安是长,忙上前道:“娘,南衣代九儿陪不是。”
郑裕安许久才缓和过来,喘息着,没一瞬又咳嗽起来,寡月疑了片刻,这靳郑氏的喘证不知是不是先天的那种,或许不是。
他想起前年的时候来这里过年,冬季是喘证频发的季节,那个时候也没见她咳喘,不是先天所致的吧?
芝娘忙将那膏子递来,郑裕安急着吃了几口。
好些了,又回了炕前坐着。
靳郑氏凝着寡月怀里护着的顾九,方才她听得他唤她“九儿”。
女人眸色一黯,意识到了什么。
“是你?”郑裕安凝着顾九沉声道。
那目光落在顾九身上,她只觉得自己被蜂蛰了一下。
背部发寒,她颔首:“夫人,我是顾予阡。”
靳郑氏勾唇,浅声道:“原来是,九爷回来了。”
她语音清浅,淡淡的无情无绪,却让顾九有些发寒,从一开始的时候顾九对她还没有那种感觉,只是现在她不免对她有些莫名的不想接近起来。
感受到顾九地沉默,寡月上前道:“孩儿受那一箭,便是九儿将孩儿唤醒的,若是没有九儿……孩儿恐怕是……”
“南衣,为娘如今不管你要娶谁,只想告诉你,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靳家的骨血,为娘生、你养你,这恩情……为娘不求别的,只要再入靳公府,只要你谋求高位……”
“便是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郑裕安也始终是你母亲!”
那妇人未曾看寡月一眼,却是字字铿锵打在寡月的心头。
寡月早已将自己当做南衣,便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南衣的记忆,便也要习惯南衣周遭复杂的人际关系……
活着,的确很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有被别人逼迫的,也有自己逼迫的。可是,也唯有活着,才能守护,才能拥有,他不是一个人活着,他活着,为顾九而活。
他缓缓地执起顾九的手,微垂下眉目,朝着郑裕安道:
“南衣,会尽力快点。”他开口,带着淡淡的喑哑,如同沙子磨砺石头的声响。
这么一句让旁人听着不浅不淡的话,于寡月而言是难得的,别人不知顾九知晓。他从不轻易许诺,许诺便是一定竭尽全力,靳郑氏又何苦一次一次相逼,他很累了,很累很累的,他不是没有努力,而是举步维艰。
奈何这些人,只是想到自己,他们又可曾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想想。
她,心疼他。
------题外话------
【南衣你潇洒了,你弟呢?→_→】
靳:jin(音:尽)【尽南衣】
勰:xie(音:鞋,历史名人:文心雕龙作者刘勰)
赟:yun(音:一声,说实话我以为四声才取的,抱头。→_→宇文邕的儿子宇文赟,北周该是亡在他手上了,想他老爹那么牛,没办法慈母多败儿,杨坚后头就给篡了。)
韫:yun(音:运,历史名人:谢道韫)
沂:yi(音: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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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大胆决议
何这些人,只是想到自己,他们又可曾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想想。
她,心疼他。
顾九手心的汗水将寡月的湿润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紧张。
眉心一动,寡月紧握着顾九的手,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他不想她为他担忧地,这些事情他都会处理好。
如今时局窘迫,郑裕安身处江南不干涉他喜欢谁,要娶谁;那么他日能入靳公府呢?
如此一来,最关键的还是要得到靳公的认同,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可若是不能回长安,靳公之认可有算什么?
顾九偏头望向寡月,见他眉目低垂,薄唇轻抿,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冲动举止,这般意气用事,只能让自己与靳郑氏的关系闹僵,寡月如今是靳南衣是她的儿子,终是夹在中间难做人的。
站在一旁的芝娘擦了一把冷汗,颤抖着身子上前来,扯出一个笑容:“少爷,夫人,我要邬大给许婆子说做一顿好的,该是做好了,少爷便留下陪着夫人用一顿,看能否再小住几日?”
寡月眉头动了动,又望了眼一旁的顾九,方朝郑裕安道:“南衣……留下陪娘亲……用膳。”
他话音将落,郑裕安的神色稍好了些。
“如此,芝娘便快去准备吧。”
郑裕安淡淡地说道。
顾九望向这妇人,她觉得自己愈发不懂这个女人,她明明不只是想回长安而已,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郑裕安是有野心的。
她要什么,顾九不得而知,但绝非是仅止于靳公府;郑裕安处心积虑想要回到长安,便只能依靠靳南衣,可是要靳南衣谋求高位,郑裕安当真会放弃让靳南衣迎娶世家女,成为高门婿?
还是,郑裕安只想一时稳住靳南衣,等入了长安再行打算?
顾九低垂下头时,美目微眯,就算是哪日回了长安,也切莫对这郑裕安掉以轻心。况且那谢珍的儿子还不知是不是遭了她的毒手,若真是如此,这妇人……便是表面端庄,实际蛇蝎心肠,心狠手辣之人……
宅子里对靳南衣这少爷也是极其尊重的,厨房那头很做了些好菜,宰了一只公鸡,炖了一大锅鸡汤,其他鱼、肉就不必说了,倒是顾九惊奇,竟然还有腊肉和熏肠,没有想到这宅子里头腊月还是办了腊货的。
许婆子的手艺不错,看得出来以前许是靳公府里头的好厨子,然后跟着郑裕安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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