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年,她不曾出府,没有想到,这一出来,就瞧见江南的变化如此之大。
城门依旧,华胥楼依旧……
街市依旧……
靳郑氏撑着身子被姜兰芝扶到了毓秀坊,苏娘带着众绣娘前来行礼。
郑裕安望了眼苏娘,又抬眼望了眼门外的街市,时光,不会因任何人停留……
郑裕安轻咳了一声,沉声道:“九爷不在,少爷远行去了(收到卫箕的信了),这毓秀坊和玉石坊就有我来打理。”
卫箕来信只说了“靳南衣”被皇上派到某处办事去了,得要个一年半载,还说下个月会回江南,留他哥在长安看着长安那边的宅子。
卫箕回来是放心不下九爷的九酒坊和小农庄,另外还有梅花庐要照看着。江南,他两兄弟还是得回来一个的,于是乎就决定卫箕再回来。
卫箕在寄信给靳郑氏,告知她长安这方主子情况的时候,就感叹,人生之事,聚少离多,他也颇怀念起,九爷还在江南的日子,想到九爷他又湿润了眼眶,九爷走了,主子离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长安紫藤园前停下一辆半华丽的马车,半旧的绫罗绸缎包裹着,半旧的流苏,两匹温顺的白马。
卫簿听到声音,狐疑了一下,赶了出来,看着这车有些眼熟,想了一下,才想起是那日,从集贤堂回来后瞧见的马车,那个女大人的。
正当卫簿思索的时候,萧槿就从车中走出。
卫簿朝她作揖行礼,也未请人进院,只是站在那里,等着这女大人先开口。
“你家主子呢?一连一个月都没有瞧见,翰林院那方也不见人。”萧槿轻咳了一声后,倒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卫簿思量了一会儿,方答道:“我家公子受皇命有事外出了。”
的确是受皇命,若是皇命这女大人也不会强行相问了吧?
果然萧槿微蹙眉后转身离去。
卫簿深吁了一口气,瞧着萧槿上了马车,轻道了一句:“大人慢走。”
马车中的萧槿,自是觉得这事情蹊跷,自那日见“靳南衣”上了谢赟的马车后,便不见靳南衣了,难道是谢赟将“靳南衣”给“解决”了?
也不怪萧槿会这般想,靳南衣为靳公庶长孙,如今又为靳公所承认,无疑是碍着谢氏堂姐妹的眼的,谢赟姓“谢”自是要帮谢家人的。
谢赟。
萧槿握紧了拳头,她果真看错了这大雍最年轻的丞相了吗?她敬他为师,他却与那些人一样,为了区区家族利益,残害人命么?
萧槿强压住去丞相府邸找谢赟的冲动,若是此次贸然前去,以她之脾性,定会大闹一场。
谢赟,她还是得罪不起的,况且三月里他还是真帮过靳南衣的。再者一国丞相不可能贸然“作奸犯科”,难不成真的是“皇命”?
萧槿不禁沉思起来,是什么样的事需要一个翰林四品?
——
桐镇。
休息了三日,睡了三日的热炕头的顾九,又到镇子里去卖油饼油条了。
夜风的军队已来桐镇大约七天了,桐镇以南二十里搭起了营帐,商量着即日整顿,过青图,直攻班尔拉部。
顾九正准备收摊子的时候,又听到那声熟悉的沙哑声:
“剩下的面全部炸了。”
顾九抬头望了眼那男子,他脸上有薄薄的红晕,像是喝了酒。
行军打仗是不允许喝酒的,而且顾九知道阿羽是一个十分自律的人,她想,今天的阿羽有心事。
顾九将剩下的面全部捏了饼,那人将他钱袋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顾九未曾看他一眼,也不曾阻拦,她不会发了疯要去开罪一个醉酒的男人。
顾九炸着油饼,才听到那人嘀咕了一句。
原来,今天是他亡妻的忌日……
江南是个伤心的地方,那她该用怎样的词汇形容北方呢……
顾九将油饼放在铁漏网上,等油滴完了,才给她包上。
她望着那个被冷风吹的双目愈加清明的男子,低声道了一句:“帮我看一下摊子。”
阿羽茫然又错愕的点点头,他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朋友,仅此而已。
是,因为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吧……
顾九去一旁的一家铺子里讨价还价的买了一大袋子的木炭,这几日木炭的价格涨的特别快。
手里的钱几乎全部用完了,她买回一大袋子木炭装上手推车。
阿羽见女人瘸着腿朝她走来,不禁骇了一下,上前去帮忙,顾九怔了片刻,却随他扛着那木炭。
她收了锅,灭了火,推着车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走去,阿羽心中一动,意识到她可能是允他去她家里。
他心情微好,背着一大包的木炭,跟在顾九的后头。
顾九本以为雪日出来的人不多,没想到小九姑娘从镇子里带回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子的事情还是被人知晓了。
顾九脸虽红着,却不甚在意。
两三岁的秀妹扒在篱笆栏那头瞧着站在院子里的男人。
“姨姨……姨……夫……”
小孩子不懂事,胡乱的乱叫着。
顾九将推车放在院子一处,被这称呼骇了一下。
倒是阿羽辩解的快,朝着秀妹笑道了句:“不是。”
阿羽伸手,抱起篱笆栏那头的小女孩。
秀妹竟是红了脸,这脸一红,阿羽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生的挺好的。”
顾九眉头不禁抖了三抖,两三岁的孩子,他也看的出来?
顾九倒不是上心这些,她将东西收拾了一会儿后,又从屋子内拿来那只灯笼。
阿羽已将秀妹放下,顾九将灯笼点燃,又递与阿羽,方道了句:“谢谢。”
阿羽大手接过灯笼,想说什么,终究是动了动嘴皮什么都没说。
顾九另一只手在衣服内动了动,拿出一样东西来。
阿羽接过了东西怔动一瞬,不过是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搓了些毛线,勾了几双手套,阿娣嫂有,阿林哥也有,就连阿大和秀妹都有……
阿羽是自妻子亡故后,第一次收到外人送的手工品,那时候他的妻子也只给他做过一双鞋子,他一直珍藏着,直到他脚大了不能穿了,亡妻的容貌在他脑海里都渐渐模糊了……
顾九不曾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是一双手套罢了,她可以给很多人打,只要是她认为值得的人……
“快走吧,不然一会儿下雪了。”
顾九将秀妹放到篱笆栏那头,转身未看那人一眼。
阿羽凝着顾九进了房门后才提灯笼离开。
顾九进厨房里煮饭,这里的油多是动物油,为此她颇想念南方的菜籽油。很是想念……
或许,很难再吃到了……
她胡乱炒了她早在前些日子里就熏好的羊肉,吃了许多个馒头。
终于把自己吃的饱饱的。
她熬上药,又在屋子里练习起师父教她的那入门十式。
她不再刻意去回忆过去的一些事情,即使有些事情她心里清楚,关于周子谦的,或者孤苏郁的……
她努力的让自己的腿看着瘸的不那么明显,也努力的让这具身子更加的强壮。
气沉丹田,保持灵台一点清明,她按照周子谦教过的内功心法,修炼内力。
联系完剑法后,她又在炕上打坐了一柱香的时间。
正当这时药香四溢,她便起来喝药了。
如此,过了几日。
终于天晴了——
她依旧天还未亮便起床,将摊子推到羊肉店对面的大马路上,年轻的屠夫朝她挥手打招呼。
她点头回礼,她的冷淡是很多人都知晓的,可是依旧有人愿意同她亲近,这便是北方,亲和的笑不曾褪去。
她将炉子里的火生起,又炸开了油锅,看了眼东升的太阳,她心头升起了暖意。
几个做木工的老顾客朝她走来:“老规矩。”
所谓老规矩,便是十个油饼十个油条。
那人说完便放下铜钱离开了,只消等上一刻钟,顾九的东西炸好了,就会送到对面的工地里去,往日便是如此。
工地,是两个月前来的,听说是个从这里出去经商的人回来了,要在这里盖房子,顾九不由勾唇,哪里都没有自己生根发芽的地方住的安稳……不是么?
顾九没有想那么多,赶紧揉面,油条的面弄好了,油锅也烧热了,她将油条丢了进去,翻了数下,又开始包油饼。
她做的很是认真,压根未注意到这四周的动静。
等东西炸好了,顾九等油滴完了,再用纸包着,送到对面不远处的工地里去。
马路很宽,顾九抱着十几个油饼,横穿马路,朝那工地,一瘸一拐的走去。
正在这时候从镇门口传来一阵集聚的马蹄声——
冬日的暖阳被这惊心动魄的声音划破,小镇不再宁静,是骑兵。
飞快的马蹄疾驰而过,终于,有人意识到是不是要开战了?这里虽说是北地边陲,可是已经有五十多年未经战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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