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九竟是笑了,原来他带着她来这里便是要来放烟火的吗?宅子里当是有靳郑氏的命令不让放的,所以他便将这些东西买来藏在了这里。
他抱着礼炮盒子拿着鞭炮,凝着顾九,柔声道:“九儿……新的一年里,我们要忘记那些不开心的……”
顾九重重的点头,是的,新的一年里不应该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给牵绊着。
顾九随着他的脚步走到宅院前的大街上。
“九儿,这鞭炮还是在大街上放有感觉。”寡月笑着道,将礼炮盒子放在地上,又将鞭炮散开来挂在一根竹枝上,又从怀中去摸火折子。
“咦,听你这么说倒像是放过的?”顾九道。
寡月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继续着的动作,走近顾九轻声解释道:“以前很小的时候殷叔带我放过……”
他的话音里带着一声叹息,似饱含追忆。
顾九默了,拿过他手中鞭炮,正要从中撕断一截。
“九儿,你要干嘛?”寡月忙拦下她。
“撕成两截,你放半截我放半截啊。”顾九很认真的道。
寡月竟是笑了:“这过年的东西都是整的,鞭炮还是整条的好,就你想着要将它弄断……”
他话音刚落,两人都沉默了,倒是有些双关的意味在里头。
寡月红了脸,有些紧张的道:“不若你我各点一头?”
顾九眸光一闪点点头。
长长的鞭炮被散开放在地上,顾九从怀中拿出火折子。
寡月督促了一声要她小心点后,就随着顾九的动作,掌握好时间与她一同去引燃那导火线。
“兹”的一声,鞭炮便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顾九欢喜的捂着耳朵后退几步,古代的鞭炮的威力可不比现代的小,而且炸出来的烟雾不是一般的大。
顾九倒是只顾着自己撤退,倒是没在意寡月,烟雾中,她瞧着寡月竟然站在那处盯着鞭炮发呆。
顾九先是心中骇了一下,随即又觉得他痴傻的样子有些好笑。又在鞭炮声声中,的声唤他,先是唤了声“靳南衣”,也不知是鞭炮声太大了还是不是他的名字的原因,那人没有反应。
“小寡月,小月月,小寡寡——”
顾九又连着唤了数声,都说放鞭炮的时候能炸出人的孩子心,鞭炮的刺激声,当真有这个效果。
可是寡月到底是个例外,此刻他身处炮鸣声声中,想到的更多的是儿时和殷叔在一起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寒冬,大雪。
他穿着殷叔买来的红袄子,因为算命的先生说,要穿红袄子才能平安过完年,那一年他平安了,可是殷叔却没有……
那一年年夜的鞭炮是他含泪自己燃的,也是那一夜,长安最寒冷的雪日里,推开门扉他遇到了夜风……
顾九跑到寡月身边,一把拽过发怔的他。
“喂,我叫你半天呢,你在想什么?”
寡月回过神来,许久才说道:“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些往事。”
鞭炮声停了,顾九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方才寡月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看见他动了动唇。
也不甚在意,她跑到礼炮盒子前蹲下道:“还不快来放这个给我瞧瞧。”
寡月见多日不曾笑过的顾九笑了,心中不甚暖意,他竟是像个听大小姐吩咐的小厮一般连声答“是”还有模有样的颔首。
顾九心情好,他便心情好,他早说过,她就是他的世界。
烟火从竹筒之中“兹”的一下冲向天际,炸出一朵绚丽的花朵。
烟火在天空中绽放而出的那刹那,顾九的唇边又扬起一抹微笑,只有这一刻,她才寻到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寡月偏头望向顾九,他还记得他们新婚之夜的烟火。
禀得十年,长安,七月初七。皓月,烟火,伊人。
从那一日,她闯入他的生命里,他便将她深深的印入脑海之中。
次日的清晨,寡月与顾九作别靳郑氏,相约回梅花庐。
“载我去毓秀坊即可。”
马车上顾九脱下女装穿上卫箕早前给她准备的男装。
“好的。”寡月颔首道,“对了,你包的衣服我都送给靳郑氏了。”
顾九系着腰带的手顿了下,抬眼望向寡月,点点头,又低头将腰间的腰带再系紧些。
“需要我陪你去坊里吗?”寡月凝着她道。
“不必了,你早些回去吧。”顾九立马回到,抬眼望着寡月,见他眉目阴沉了不少。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一拍脑袋道:“我倒是昨日夜里给乐忘记了!”
寡月凝着了眉更深了几许。
“嗯?”
顾九动了动身子,离他更近了些,这么近,少年难免红了脸颊。
“其实我昨日见到了慕七。”顾九沉声道,抬眼打量他。
见他只是眉目怔动了半瞬,薄唇动了动,也未开口问话。
顾九暗自道,还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少年,倒是不闻不问。
“璃王归政了。”她直截了当道。
寡月难免怔动,无疑慕华胥那里绝对是从长安来的最新最快的消息,时隔这么多日,璃王才归政,若不是璃王回京的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便是让夜帝归权又废了些时日,璃王卿泓,倒也算是年少诸多不顺的一位皇子了,世间称心如意者真是少之又少。
“我知道了。”他浅浅道,唇角微微扬起,白皙的手接过顾九手中的小木梳。
“你……”顾九怔了一瞬。
“别动。”他柔声道,“我为你绾发。”
以前的顾九都是随便一扎,可是从未绾过男子的发。
“我们都未至弱冠的年纪,这发也是扎一半留一半的好……”那人浅浅道。
顾九想颔首,却被那人双手指腹固定住了脑袋。
“别动……我不会弄疼你的……”
顾九又是一愣,很乖巧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木梳从头梳到尾,青丝绕行于指尖,寡月心生异样,车轮辘辘,他却梳的小心翼翼……
顾九的发丝乌黑而柔顺,他便是喜欢她这一头秀发。
只是一瞬木梳滑下间突然一滞,一根银丝跃然于目。
他心颤了一下。
许是停顿的时间太长了。
“怎么了?”顾九狐疑的问道。
半晌他才抬手用拇食指细细的捻起那根银丝,声音沙哑的道:“别动……是根白头发,我替你拔了……”
这一下连顾九自己也震到了,白头发?这么早的年纪里就生出白头发来了?
红了脸颊,顾九忙道:“连根拔了。”
“嘶——”顾九痛了一下。
那人一颤,手一滞,忙道:“你没事吧九儿?”
“没事。”顾九道,又伸手,“给我看看。”
寡月将那拔下的头发递与顾九。
顾九拿着瞄了许久,见那白头发近根部还是黑的,心道,还不是连根也白了……
“九爷,主子!到了!”
卫箕在车帘外唤了一声。
“且等会儿。”车中飘来主子的声音,卫箕震了下,心中疑惑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寡月的手熟稔的给顾九绾起头发。
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白玉冠来。
顾九透过找慕华胥蹭来的袖镜瞧见那是一个全新的冠冕,她以前不曾瞧见过。再见他给她绾好的发如此熟稔而完美,不禁疑惑更深几许。
“你,你怎么这么会给别人绾发,还有这冠冕是谁的?”顾九不禁问道。
寡月给顾九把玉冠固定好,方愣了一下。
“我常给自己绾,然后我拿卫箕和卫簿做过练习……”他说道,低垂下头。
顾九愣L一下,拿卫箕卫簿做训练?这么说她不是经他第一个绾发的人?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有些堵的慌,可她竟然忽略了,虽不是第一个,却会是最后一个。
顾九伸手摸了摸白玉冠,不禁又问道:“这个呢?”
这下少年竟是将头低垂的更深一些,目光也不知落在哪出。
许久,才道:“九儿,别让卫箕和苏娘她们久等了。”
他掀起车帘,送顾九下车。
顾九下了车,是同卫簿一道进去的。卫箕载着寡月离开了。
车上,寡月想,是时候,再度投入到备考当中了,无论怎样,再入靳公府,唯一的前提便是先入翰林。
靳南衣为轩城北路解元,文学之功底当是相当深厚的,他也时常研读南衣文章,文采斐然也如他性子一般温濡……
这头,顾九同卫簿走进毓秀坊。
在入坊门的那段路上,卫簿偏头就望向顾九头上的高冠,微微皱起了眉头。
顾九感受到他的目光,不解地道:“怎么了?”
卫簿性子洒脱方直言道:“我前日还以为这是主子给自己打的,原是给九爷打的新年礼物。”
因卫簿常跟着寡月去玉石坊,所以知晓这高冠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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