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子听得有些发抖,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但过了一会儿他却渐渐冷静下来了,抬头对望她的双眸时,小庄子的眼睛亦闪闪发亮,竟是难言的兴奋激动:“郡主……郡主果然非凡俗之辈,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人唯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追随郡主!毕竟……小人知道了郡主的意图,若是不答应大约也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吧?”
萧折靡轻笑一声,抬手虚扶一把让他起来,点头道:“没办法,庄公公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你也能感觉得到,尽管我将他引出宫来防卫松懈了许多,但我本身这个人却让他心有防备。而庄公公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也是他面前近身伺候的人,要在茶里衣服上动点手脚简直易如反掌啊。”
“郡主如此看得起小人,小人也就不推辞了,不过那陈翁……”小庄子面有难色,这个陈翁公公在,实在是个很大的阻碍。
萧折靡点头,接过施微递过来的毒,再小心地交到庄公公手里,笑道:“陈翁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一个太监对女色有念头还让主子知道,别人看来这是坦然忠心,问心无愧,不过在我眼里,他实在太蠢了,圣上那种占有欲极强的人,岂容他人觊觎窥视自己的东西?哪怕这东西他觉得不重要……这毒药名叫声声慢,分七次给他服用,七日后子时发作,可让他口不能言,眼不能转,身体不能动,除了有呼吸会思考之外,跟个死人没差别。”
小庄子认真地记下,然后面对施微再次递过来的药丸毫不犹豫便取水来吞了下去,这规矩他还是懂的,毕竟是这么危险的事,不可能一点牵制都不用便放心让人去做。
只是要走的时候他又有点不解地问道:“何不直接下杀手?留着他也是个祸患……”
萧折靡长长一叹,深吁了一口气,她当然也知道,只要皇帝活着一天,就有一分危险,可是她现在于朝堂之上毫无威信可言,冒然诛杀皇帝,揭露真相临朝称制无异于自寻死路。她只能这样:“庄公公知道曹操何以不杀汉献帝?”
小庄子顿时犹如醍醐灌顶,深深一躬腰,回答道:“小人明白了,郡主原来是要挟天子以令朝臣。”
萧折靡微微一笑,看着小庄子猫着腰快步出了房门,没错,现在的她只能假借皇帝之口传下圣旨,不过这样的话,她的身份也不能是一个郡主,必须是……宫里人啊。
她站了一会儿,忽然偏头将脸深深埋进施微的肩头,满身伪装的强大和气势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剩下满目疮痍的落寞和疲倦,她低声念道:“施微,让我靠一会儿,靠一会儿就好……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这么心机深重地去谋算别人,也不想去知道这些权术斗争……更不想做那九五之尊。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从来只是殿下的喜爱……我其实,我其实非常软弱,我还很怕血,我只是一个……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萧折靡突然双肩颤抖起来,双手攥紧了施微的衣襟,施微愣了愣,无声伸手抱住了她,没有说话。
在她越王宫中暗杀元昭南,与摄政王互相防备的时候,在她回宫与蕉宁萧沉鸾等人对立宣战的时候,在她豫州包围布政使司,与诸多官员氏族勾心斗角的时候,在她千丈峰上步步杀机,惊险万分的时候,甚至在她刚刚说出“胜则帝临江山千秋霸业,败则刑台染血满门缟素”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女。
她才只有十六岁。
施微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当她这么久以来对着不同的男人温柔缱绻,辗转在生死之间低眉浅笑,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时候,她可曾想过放弃?可曾在夜里哭着醒来?她明明生性柔善,明明很怕血,明明不想费尽心机权谋斗争,却为了各种原因不得不压下任性挺身而上。如果,如果太子殿下还在就好了,那样至少是两个人在并肩战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独自背负所有。
本该是龙章凤姿,夭矫绝艳的一对眷侣啊……如今生死相隔。
门匾上刻着“风凝月碎”四个秀丽流漫的颜体字,不用想,这便是皇帝的卧寝。原本此乃太后来五台山祈福时的居所,那门匾也是出自太后的手笔,自从太后薨后,皇帝感念太后懿德,便也将此作为五台山御寝。
这是姬玄策第一次来五台山,他面带恍惚之色拂过妆台上的霜镜木梳,端墨徽砚,嘴角冷笑,眼中带着锋锐的讥讽之意。
母后啊母后,同样是你生下来的儿子,你为什么跟父皇一样偏袒朕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呢?朕哪里不如他?自小就样样比他强,处事果决聪明内敛,自带王者风范,不论立嫡立长立贤都该是立朕才对,只可惜啊……你们偏偏跟朕来一出立德!哈哈,哈哈哈哈……立德!
德行算个什么东西!
姬玄策分外不屑,只觉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这时候门外响了响,小庄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补肾固本的汤食进来,恭敬地呈到他面前,回道:“圣上请用。”
皇帝端过碗来,刚凑到嘴边就停下了动作,看着小庄子笑道:“刚从郡主那儿回来?”
小庄子眼皮一跳,脑中转了几遍强自镇定地回答:“是,含玉夫人出宫前曾让小人带句话告诫郡主不要越了礼数。”
“哦?”姬玄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仰头大口将汤食数口饮尽,随手搁回银盘上,这才接着不轻不重地说道:“礼数……朕看她是有些越了礼数了,朕想做什么还轮得到她来过问?”
眼看着他喝了下去,小庄子兴奋得有些发抖,这动作落到姬玄策眼里,自然又理解成了别的意思,还以为是在害怕被牵连,便摆手道:“你退下吧,叫陈翁来伺候。”
“是。”
小庄子躬身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出门,在转身之后他嘴角带上了畅快的冷笑——圣上,你可别怪小庄子心狠,良禽择木而栖,小庄子自然也要择主而侍了。
第76章 你猜猜看
皇帝姬玄策目光闪烁地注视了一会儿小庄子离开的背影,突然头一歪嘴一张,之前所喝下的汤食全数被吐了出来。刚刚吐完,陈翁便已经进来了,司空见惯地递了一块手帕过去,如此毫不吃惊,显然皇帝这么做并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他疑心病重,这般吃了吐的事儿做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皇帝擦了擦嘴,又端过陈翁倒的茶盏抿了一口,双眼一凝问道:“之前她送过来的那个僧人死了吗?”
陈翁点头,略带疑惑之色:“审判狱主亲自动的手,老奴在一旁看着,的的确确是死了,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不日就会有一场好戏,圣上请放心。不过依圣上之见,郡主这个时候送一个名为‘太清’的僧人过来,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皇帝饶有深意的一笑,通过洞开的窗扉极目望向远处的大山,语气好似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她那么聪明,朕怎么猜得出来。”
“圣上您该不是……”
陈翁听语气觉得太不对劲,脸色一变就开口想问,却不料姬玄策回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打断道:“朕有分寸,今夜可见分晓。”
冬日夜寒风凛冽,暗沉沉的并不见月色。
这是御驾入住五台山的第一个夜晚,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骤然一道尖叫声划破沉寂的夜空,五台山的皇家寺院僧人大多都阴沉着发白的脸从禅房中走了出来。
但见那下午因冒犯郡主而被处死的僧人太清又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穿着白色的长袍,摇摇晃晃地飘在林荫夹道的小路上,口中的血全都滴在了衣前,双眼全白,很是渗人。他一边飘,一边幽怨地喃喃念道:“冤枉,小僧死得冤枉,小僧是被人害死的,是被自己人害死的……嘤嘤太清,被指西北。发于善心,任无可推。止于归途,尝兄嘱咐。此言一出,顿隔天殊。兄心不善,不可为僧……不可为僧……及早驱逐,祸事转福……”
聚集在空地里的人群遥遥望着那三丈之外的阴魂,听得他之一语,顿掀满庭哗然。
萧折靡和施微亦出现在人群中,似笑非笑又带了点讥讽的眼神看着那一路飘过的太清僧人,嗯,她住的院落在西北方向,但是不偏不倚,豫州也正好在西北方向。太清这个小僧受命令带领她们回院落休息乃是职责所在不能推辞,就好比是太子殿下受皇命所托前去镇压叛乱一样,这即是为还百姓安平天下的善心之举,又是不可推脱的责任所在。
但是话锋一转,他因为师兄曾经的言论而永远无法回去了,这岂不就是在暗指太子殿下之死是太子的兄弟二皇子姬华云与太子亲信勾结,设下杀局在太子的归途上?
联想太清前面的那句“是被自己人害死的”,再加上姬华云近年来与太子的确关系生疏,如果姬华云想要谋夺东宫之位,那么这个结论就简直合情合理到了极点,找不出一点破绽来。
而最后那两句“兄心不善,不可为僧。及早驱逐,祸事转福”,看起来好像在说他的师兄心地阴暗并不是良善之辈,不应该继续做僧人,否则就要带来大祸。如果能及时驱逐离开的话,祸事就会变为福报。但其实,这句话针对的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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