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也是无比感激,不敢直视轿内艳人儿,磕头道:“多谢皇贵妃体贴,小的家境贫寒,资质浅陋,到现在还没娶妻,好容易混到给皇城看城门,却不想还差点儿侮慢了慎仪长公主,幸亏皇贵妃宽宏大量!”
什么叫多谢皇贵妃宽宏大量?这老丑货得罪的是自己,是自己吃了一肚子气,她宽宏大量是个什么意思?她倒是懂得借花献佛,利用自己来集聚人心!唐无忧气不打一处来,却听她声音飘来:“长公主是个大人有大量的,一定不会计较。”说罢,一偏颈,望一眼唐无忧:“是么,长公主。”
唐无忧气头活活被她压下来,在胸膛里旋得不舒服,却再不好说什么。
轿帘一落,仪仗大摇大摆地进了宫城,她银牙才咯吱嚼得蹦蹦响。
入了夜,宫苑四方安静下来。
唐无忧带着显春来到了文晖斋,默默眺望墙壁里头的殿室。
“确定皇上今儿也在上面?”她手摸进袖口,一颗心仿似要蹦出来,虽然在问显春,却已经笃定,除了皇上又还能有谁。
“嗯,特意问了曼容的,今儿皇上也在。”显春压低声音,“稍后曼容也会过来。”
夜渐深,也不知道到了几时几刻,显春困意连连,旁边女子的精神却越来越矍铄,一双眸子熠熠无比,终于,文晖斋内灯烛一闪,慢慢弱下许多。
里头的人,应该是熄灯安歇了。
没一会儿,一条矮小纤瘦的身影猫着腰身从夜色中疾步走来,与显春对望一眼,对着唐无忧低着头:“奴婢福清宫曼容,叩见慎仪长公主。皇上在文晖阁办公,图的就是个清净,庭院平日只两三个宫人陪着,这个时辰,正好换岗,估计才一个人,松散,请随奴婢快些进来。”
借着月色,唐无忧看到那曼容面上犹未全消的掌掴伤痕,心中一舒,叫显春在外面放风,随她一块儿从文晖斋的小角门进去。
天井内,果然只一个人。曼容过去随便说了几句什么,将那宫人引开,然后将唐无忧领到主屋,推开门,示意可以进去。
唐无忧刚要跨进去,却见曼容叫自己一拉,低声提醒:“皇上既然已睡下了,长公主进去后切勿点灯,不然等会儿宫人看见肯定怀疑,会进去的。”
就算曼容不说,唐无忧也知道,却听她又迟疑一下,唯唯诺诺:“今儿奴婢帮了长公主这一回,若被皇贵妃知道,只怕连命都难保,长公主到时可得帮衬着奴婢。”
唐无忧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曼容跟那皇贵妃已经是彻底翻了脸,若是这事成了,估计还得靠她作个证,轻拍她手:“你放心,你这样帮我,我怎能不帮你?”
曼容嘘一口气:“这次若是成事儿,奴婢也算是给长公主立了一记大功吧……”说着,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瞟了一眼唐无忧腰上红缨络系着的玉佩。
贪婪无度。这是要打赏呢。出卖主子的人,哪里会不贪?唐无忧急着要进去,生怕宫人回来了,身上又没别,便取下玉佩塞给她。
曼容再不多磨蹭了,喜滋滋地捧着玉佩下去了。
唐无忧轻脚进了半明半暗的厢房,床榻不远处的一张红木香几上燃着一盏夜明烛。
她一眼扫到室内的香炉,几步上前,蹲下身,将回嗣王府顺便带进宫的药包摸出来,打开,一包倒了进去。
不一会儿,室内温度蓦然涨升许多,让人细汗冒出,还升腾起一股奇特的异香,随意一轻嗅,让人神魂颠簸。这京城最大青楼迷惑男子的媚药,到底不是一般货色,她料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可如今又能怎办?只好背水一战。
她走近床榻,见着床帘内男子的身影,虽看不大清,却隐约可见体格魁梧高大。
她心头一动。
男子许是因为那香炉中投入的玩意,半睡半醒中燥热不堪,翻了个身,拉了拉衣领,敞开半截劲朗胸肌。
她吹熄那香几上最后一柄烛火,室内坠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上前掀帘,她坐在床沿边,玉手轻抚男子身上光滑如丝的绸缎。
男子似是被她一抚,愈发的躁动,将她手腕一拉,她身子一倾,呻吟一声,趴在男子的身上。
随着室内异香的越演越烈,男子显然也更焦灼,一手拉掉她腰带,喉间有些形似野兽饿极了似的低吼。
衣裳上的悠香窜进鼻子下。
这气味她在慈宁宫闻过,便是初夏那日带来的。
是云氏给她做的熏衣裳的古龙水。只有天子才能用。
是他。果然是他。
她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这样与他亲密相处。
就算是梦,就算这次没成功,她也值了!
云菀沁,他不仅仅只是你的男人呵——
与他越贴越近,他衣裳上的古龙水连绵不绝,女子贝齿一紧,似是激起什么心怨,玉臂一扯,拉下了床帘。
夜深,月移香渐浓,帐内颠倒旖旎,狂风骤雨。
天光快亮时,浑身骨头被男人快拆散了架的女子带着满足的笑悄然下榻,临走前,不忘扯下贴身小衣,塞进那床底下隐秘的角落。
日子似水滑过。
这段日子,贾太后只觉耳边清净,住在配殿的唐氏好阵子没过来请安了。
自从封了长公主后,这唐氏好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可毕竟人仍住在慈宁宫,还是会遵着宫规,隔几日来问个安。
这次好多天不见踪影,怪了。
马氏得了太皇太后的意思,跑去了配殿,半会儿,急匆匆回来。
贾太后正在窗边拿把小银剪亲自修剪盆栽,见马氏额头上还挂着细汗珠,也没曾太多心,只随口问道:“慌慌张张作甚。那丫头怎么了。”
马氏屏退室内的宫人,贾太后发觉不一般,放下剪子,望住她。
马氏靠近,压低声音:“太皇太后,显春说唐氏这几日下不了床,不大舒服,奴婢想去探望一眼慎仪长公主,显春却一脸慌张,推三阻四,只说长公主不好见人。”
病了为什么不报过来一声,或者去请太医?得个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贾太后一听马氏语气,知道话里藏话,眉一拧:“你几时说话也变得这样吞吐了,有什么直接说。”
马氏再不迟疑,道:“奴婢起了疑,叫了个配殿的宫女去问长公主是什么病,有哪些症状,那宫女说长公主近些日子吃什么吐什么,老是恶心作呕,似是连……月事带都三四个月没用了。”
“哐啷”一声,剪子掉在案台上,贾太后吃了一惊:“你是说……”马氏皱眉,点点头。
“那男子是谁?”贾太后脸色一变,唐氏除了那日回嗣王府半天,这些日子都住在宫里,宫里规矩井然,尤其后宫重地,与一群女眷接触的男子,全是阉人,怎会发生这种珠胎暗结的事。
“奴婢当时就拉了显春暗中质问,谁想显春哭了起来,怎么也不肯说,倒像是……害怕那人似的。”
那唐氏是沂嗣王的表妹,又刚被册封长公主,还能畏惧谁。
贾太后心中陡然一闪。
正这时,却听一阵嘈杂传进来,有人惊慌跑进来禀报:“太皇太后,不好了,慎仪长公主出事了!”
“怎么了?”马氏惊问。
“马嬷嬷走没多久,慎仪长公主……她悬梁了!”
贾太后连忙带着马氏、朱顺去往配殿,刚一进卧室,只见悬梁上挂着个空荡荡的绳子,唐无忧被人抱在了床上,已被抢救下来,虽有些虚弱,却好歹没事,只挣脱显春的手臂,大哭:“你拦我做什么,倒不如让我干干净净死了算了……”
“长公主不要啊,太皇太后是个通情达理的,绝不会叫您死得这么冤枉的啊……”显春哭着抱住主子的腰身。
室内衣衫轻薄,加上唐无忧的挣扎,脱落小半,贾太后和马氏看见原本纤细的少女圆润不少,眼光往下一滑,腰身粗了一围。
贾太后惊坐实了心头的怀疑,惊愕过后,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无忧,你给哀家说明白!你是不是有了身子?内宫禁地,岂能容你造次,竟还怀上了孽种,你那相好到底是谁!”
床榻上少女见太皇太后闯入,一惊,捂住脸,跪了下来,却披头散发,不发一语。
贾太后气急,上前捏住唐无忧下巴:“沂嗣王便养出你这么个淫luan宫闱的表妹么,亏哀家还册封你为长公主,好,你不说那奸夫是谁,哀家便一个个地去查!”
显春却泪涟涟爬过去,抱了太皇太后的腿踝:“太皇太后,长公主这肚子里不是孽种,是贵种啊!太皇太后可要为长公主做主啊!”
贵种。贾太后与马氏对视一眼,心中隐隐的猜测更明显。
此话一出,唐无忧哭着捂了婢女的嘴:“够了,你还嫌我不够丢脸吗?!别说了,叫我死了算了——”说罢,又以头抢柱,拼死了要自尽,幸亏被显春抱得牢牢:“主子这么冤枉死了,沂嗣王都多伤心啊,车到山山前必有路,太皇太后一定会为您做主的,什么事儿都能解决的啊,主子——”
屋子里一片哭声。
贾太后被吵得心慌意乱,半晌,瞥了眼寻死觅活的主仆二人,冷静下来,令朱顺去喊个太医来,斟酌片刻片刻,又道:“去将皇上和沂嗣王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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