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青曾问过颜筱梓,待攻破皇城,要如何。
她只是淡淡一笑,少见地露出了些迷惘的神色,而后错开了话题。
正想着,门口有人来通报,韩无期求见。
他望向远处蹲着身子给伤员上药的红色身影,眉心为不可见地蹙起,犹豫了一会,还是大步向她走去。
“韩无期来了。”
颜筱梓身子一僵,手中的药碗险些掉落在地,过了片刻,她低声道:“不见。”
竺青又在她身侧站了会,她已重新开始了动作。
低声叹了口气,他唤来方才通报的人,交代了些话。
韩无期这一路都在想,见了她,究竟该说什么。
可披星戴月的几日慌张,直到到了这里,竟都化作无形。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这里,他即将见到她,在时隔近八个月后。
河畔的垂柳绿意盎然,随风轻拂,宛若无数条绿色的丝带,温柔而缱绻。他才恍然,竟已是春天了。她自深秋离开他,如今已是春天,时光荏苒,他一直执着在找寻她的路途上,究竟错过了多少?
前去通报的人很快回来,他站直了身子等他回答,那人却一脸坚决告诉他,主将不见。
他还要说些什么,府门口的侍卫已拿起了武器,凝神戒备,仿佛他只要再多一个动作,便会毫不留情。
他站在原地望进去,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没有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跋山涉水为她而来,可她,连见他一面也不肯。
韩无期心头涌起深深的悲哀,最后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形,转身离去。
可是怎么办,我非见你不可。
大军在城内空旷处驻扎,颜筱梓的帐篷搭在护城河旁的空地上,离大队伍有些距离。
她在帐篷边呆了很久,听见有人走过来。
是竺青。
竺青在她身旁坐下,夜风缱绻,几缕垂柳不时扬起一个轻巧的弧度,引得人心里也慢慢暖起来。
“你当真永远也不见他了?”竺青手里把玩着一截柳枝,面上似笑非笑,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相依为命的日子。她与他,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可从什么时候起,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越发看不透她了?
颜筱梓静默了一会,声音有些低沉,“我总觉得,我亏欠了很多人。”
竺青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道:“是啊,我的大好年华,都用来为你打天下了。”
颜筱梓笑睨他一眼,因他的玩笑话,心里的抑郁消散了几分,却仍是挥之不去。
“有些东西,这辈子我都还不起了。”她低声喃喃,似在说给他听,又似在自言自语。
竺青沉默了。
脑中无端便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笑容温婉,说话永远是轻轻柔柔的样子。
他苦笑一声,真诚地将她望着,道:“你若想还,还有机会。”
颜筱梓摇摇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聊了些最近的形势,她便说困了,钻进了帐篷。
竺青又在河边坐了一会,才起身回自己的帐篷。
夜已深,颜筱梓睡得极不安稳,梦境支离破碎,连不成完整的内容。
远处,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逐渐接近。
他绕过了放哨的士兵,在帐篷的间隙穿梭,不多时,便走过了将近一半路途。
终于有人发现,大声示警,整个营帐中都闹腾起来。
有人将他认了出来,不确定地喊着“韩大夫?”他却沉着脸,接连用手刀劈昏了几个人,直直向着颜筱梓的帐篷而去。
因颜筱梓定下的规矩,他又是孤身一人,从帐篷里爬出来的士兵都没有用兵器,徒手阻挠着他。他虽有些功夫,却不敌众人百般阻挠,终是脱力,被人擒住。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不管不顾,狠狠一闭眼,催动了周身内力。很快就有人哀嚎着退开,最初制住他的几个人,手掌一片乌黑。
他便成了烫手山芋,众人将他死死围住,却不敢再贸然去触碰。程复被人吵醒,自营帐中出来,很快看清是他,又一看身边士兵乌黑的手心,手搭上其脉,浓眉一皱,笑道:“韩无期,你如今倒是比我还心急,单枪匹马地,凭着这毒就想做什么?”
韩无期不理他,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顶帐篷。
一抹银光横空而出,堪堪停在韩无期颈前。竺青站定了,淡道一声:“韩大夫,你这又是何必?”回眸看向程复,程复依旧搭着脉,可面上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最后,只好拿出银针,刺了几个穴道,暂时止住那几个人身上毒素的蔓延,回神极不甘愿地朝竺青摇了摇头。
竺青有些无奈,他还是第一次见韩无期这样失控的样子,如同一只发怒的豹子,紧紧盯着猎物,忽视身旁一切不相干的人。
他将剑锋贴得离他近了些,淡声道:“韩大夫,解药。”
韩无期冷冷扫他一眼,口中的话不容置疑:“带我去见她。”
竺青只犹豫了一瞬,痛快地点了点头。
一声令下,眼前便让出一条路来。
“能多撑一会么?”他回身问程复,换来后者咬牙切齿又极不甘愿的一点头,程复已吩咐人带了药材过来,不服输地试起了药。
哼,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韩无期,我才不会就这样输给你!
竺青无奈地看他一眼,终究是将剑松开,看着韩无期走了过去。
凭韩无期的武功,他并不担心他能跑掉。况且,医者仁心,若非关心则乱,凭他对韩无期的了解,他断然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更何况,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外面动静那么大,可颜筱梓的睡眠还是那么好,全然没有察觉。眼见韩无期越走越近,帐篷里的人还没有醒转的意思,竺青上前,唤醒了里面的人。
颜筱梓揉着惺忪的睡眼,夜色正浓,起床气正待发作,就撞进一双茶色的眸子里。
她原本揉眼睛的动作,瞬间僵住。
“无期?”
☆、从无真心
远处程复不断配制着解药,一众士兵心急如焚围在一处,有人时不时地看过来。诸多喧嚣,到了这处,只余沉默。
韩无期紧抿着唇,面上神情冷淡至极,这模样像极了颜筱梓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只是那时的他,并不曾有眼里这样热切的光。
“你真名……是颜筱梓?”
颜筱梓点点头,垂下了眸。
“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韩无期的声音有些干涩,整个人站得笔直,眼底似有火在烧。
颜筱梓蓦然勾起唇角,抬眸坦然与他对视,眼里几多嘲讽,“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韩无期仍是紧紧盯着她,“我要听你亲口说。”
他的脸阴沉得像是即刻便要狂风暴雨,漆黑的夜里,偏他的眼映着远处的灯光,亮得惊人。
颜筱梓依旧笑得无谓,唇角勾起的弧度嘲讽的意味多了些,仿佛说着无关自己的事:“我接近你,是为了韩将军书房中的军事布防图。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韩无期身子一僵,将近八个月不曾见面,她看着没什么改变,依旧红衣乌发,无论身处何处,都是一道不容忽视的风景。只是那张脸上的神情太过陌生,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次,之前的病原本就没好透,经历这四日没日没夜的赶路,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可他还是笔直地站着,白色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韩大夫还有事么?没事的话……”颜筱梓微微侧转身子,想要喊远处的竺青,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你……”他紧紧地盯着她,像要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收入眼中,声音却干涩得惊人。“你可曾对我用过真心?”
胸腔处骤然传来尖锐的疼痛,迅速沿着全身经络蔓延开来。颜筱梓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极浅淡,接近于无。
“不曾。”她坦然与他对视,宽大的衣袖下一双手紧紧握成拳,整个人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好。”韩无期身子晃了晃,脸上一片苍白。他看着她一如既往如花的笑靥,缓缓转过身。
“对不起。”颜筱梓在他身后轻道,眼眶发红,被夜色完美遮挡。
韩无期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背对着她疾走几步,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扔给竺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地。
竺青打开布包,里面是漆黑的几粒药丸。正将解药拿给程复,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有近一些的士兵惊呼,他抬眸,那道红色的身影已飞掠过去,却又生生停在韩无期几步之外,看着他却是已没了意识,才手忙脚乱地喊人。
竺青低声叹了口气,身旁的程复已如猴子般窜了出去,竺青疾走几步,听见程复对颜筱梓低声说:“只是劳累过度,不要紧的。”韩无期的脸惨白一片,他这才了然,方才他的种种举动,想来只是硬撑罢。程复的声音隐隐带着些兴奋,又在耳边响起:“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他送上门来了,就多留他几日,陪我比试好了,说起来他方才那味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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