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么轻轻握住了心脏,很轻很轻的力道,轻得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可那触感却真实而自然。他微微抬头,对上她极认真的神色,看着她红唇翕动,一字一句郑重而坦然:“我想让你不再孤单。”
竺幽忍着皮肤表面一阵一阵麻麻的触感说出那一番话,而后看着对面的男子眸色沉沉看着她,淡然无波的眼中,突然就有笑意缓缓逸出,眼角眉梢,陡然温润。
愣了半晌,他收回目光继续看手里的书卷。
垂下目光,她弯起唇角,这么一番话,终究是打动他了?
确然是值得高兴,所以她的心才兀自跳动不休吧。
一定是这样。
抬头淡淡看向窗外,远山青翠,如绿色的缎带蔓延向不知名的远方。清澈见底的溪流宛若银色丝绸,日光倾洒在水面,点点银光荡漾,跳跃不休。
韩无期看着书卷,书上的字却一个也没看清,抬起头看向她安静的侧脸,映着窗外如画秋色,真真赏心悦目。
不知过去了多久,程复慢慢醒转过来,全身上下如被人抽筋剥皮般的疼。
被撕成绳结的外袍散落在一旁,已看不出原来的质地。
发丝凌乱,全身上下沾了尘土,整个人灰扑扑的,狼狈不堪。他忍着痛挪到谭水边洗了把脸,待精神好了些,坐在水边吭哧吭哧喘粗气。
然而,连呼吸都带动全身散之不去的酸痛感。
秋风微寒,拴在树上的马有些躁动,对着他的方向疑惑地看了一眼,忽的将头转了过去。
程复气结,转头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自己这番形容,竟连这四条腿的畜牲也嫌弃了么?
那个该死的女人!
日暮时分,马车到了木苏山脚下。
上了平缓的山道,马车内气氛便陡然沉寂下来。入耳唯有他沙沙的纸页翻动声,以及马车轱辘在路上滚动发出的些微声响,偶尔碾压过一颗小石子,车身晃动一番,又归于沉静。
“先前你受伤,你哥哥因事离开,修书将你托付给我照顾,虽耽搁了些时日,总算也不负他所托。”
她想起他淡淡的音色响在耳边,看着手中书卷的视线不偏不倚,淡然自若地靠坐在那里,看不出情绪。
欲速则不达,她如今其实已取得了够多的进展。
她抬起头看一眼他安静的侧脸,乖巧应了。
马车稳稳停下,掀开帘子,利落地跳下,将将站稳,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寨主,你回来了!”
嘴角不自觉勾起,竺幽抬头看向前方,正是晚饭时分,许是听到了马车的声音,二黑出门查看,看到她,嘴咧得分外的开。
再然后,寨子里的兄弟慢慢都从议事厅走了出来,一时间气氛热闹非凡。
她站在人群中回头看韩无期,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被众人簇拥,目光沉沉。
☆、 相见会有时
添了两副碗筷,众人给竺幽二人让出了位子,围着竺幽热情地说个不停。
听她说起在武林大会上的经历,这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面上的神情比自己得了头筹还高兴。
向来知道她武功高强,但那只是在他们的印象中——如今却是被摆到了这样高的一个平台上,由全江湖的人见证了她的强大——她不仅强大,而且竟强大到了能与武林盟主一决高下的地步。
石柏起身端起手里的碗:“来来来,为了庆祝我们寨主在江湖上扬名,我们大伙敬寨主一碗!”
话语刚落,众人吆喝着起身,大碗中酒水映着灯火晃动不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闪着自豪的光。
灯光下,竺幽被簇拥在众人中央,豪放地端起碗与众人一一碰过,而后引至唇边,一饮而尽。有些许酒水自唇角流下,她随意伸过衣袖擦净,转而招呼众人坐下,娇俏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眼神温暖而澄澈。
石柏又倒了一碗酒,起身向着韩无期的方向。
“韩大夫,上次你来,我们待客不周,还请你多包涵。这次多亏你救了我们寨主,往后但凡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安宁寨在所不辞!”
默了一瞬,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起身,手中是倒满的酒碗,面上是坦荡而真诚的神情。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是将他当成了整个寨子的恩人。
竺幽坐在主座,安静地看了他一会。
清俊的一张脸淡然自若,仿佛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又像是什么都不在乎,虽身在此间,心却远在天边。
气氛一时有点冷。
思忖着他性子极淡,或许不习惯这样的热络,刚想着开口解围,他却端起酒碗起了身。
极浅淡的一个眼神向四周望了一圈,微微一扬碗,端至唇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末了将酒碗往下一倒,滴酒未剩。
“好!”
“爽快!”
“韩大夫真乃性情中人!”
一片喧嚣声中,韩无期隔着几个人的距离向她遥遥看了一眼,薄唇微抿,茶色的眸中隐约有笑意涌动。
竺幽微微一愣。
这一夜,大家闹腾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梅娘为马车夫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而韩无期仍被安排住上次的房间,换了干净的被褥,用具准备齐全,待客礼数周到。
明明才第二次住,却已经有些习惯了。
竺幽今日喝得有些多。
虽让众人散了,她却仍捧着个酒壶,倚在门边静静看他,红衣乌发,颊边红晕沉沉,艳若晚霞的脸上一双红唇微微含笑,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复清明。
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韩无期放下包袱走向她,他高了她大半个头,此刻站在一起,微微低头,便能看到她卷翘的长睫似羽毛般一下一下刷过眼帘,根根分明。
有些柔软的情绪蓦然涌上来,韩无期拿过她手里的酒壶,半抱着胸看她,眸色有些暗沉。
她却不依,愣了一瞬,又伸长了手去够他手里的酒壶。
突然起了玩心,他将手举高,看着她费力将身子探过来,偏偏就是够不到,只能扁着嘴,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女子不要喝那么多酒。”
竺幽抬起眼静静与他对视,酒意上头,神智也有些不清醒。只觉得面前这个人抢走了她的酒壶,有些不甘心,有些口渴,想抢过来。又觉得他好像说了什么话,声音仿佛被打磨过,清润中透了些磁性,分外悦耳。但那声音也不甚清晰,被夜风一吹,便仿佛就要消散在风中。
“是你也想喝吧?”她伸出手指指着他,凉凉的指尖擦过他挺拔的鼻梁,定定地看他半晌,转而又吃吃笑开,身子有些站立不稳,“那我分你点啊。”
凉风习习,月朗星稀。
安宁寨外的山石上,透过夜色,依稀能看出两个身影并排而坐。风吹起他们垂在脑后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飞舞,凌乱着卷在一处,难舍难分。
“喏,给你喝一口。”竺幽吃吃笑着,将手中酒壶伸到他面前,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仰头喝了一口。
“到我了,给我给我。”迫不及待地将酒壶又抢回来,凉凉的液体,入口甘甜,带了些微的涩,沿着喉咙滑落下去,四肢百骸都升起阵阵暖意。
一只手从旁伸出,又将酒壶抢了过去。
“好喝吧,好酒要慢慢品,你慢点喝。”她气息有些不稳,托着腮仔细看他。
她今日实在有些迷糊。
这个人这样眼熟,却又不似真实。
记忆中好像也有过这么一个场景,可她蹙着眉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究竟。
看了一会儿,眼前男子清俊的一张脸慢慢模糊,逐渐幻化出另一个模样来。
“师父……”她伸出手触上面前的那张脸,声音低落下去,“我好想你啊师父……”缓缓靠过去,头蹭着他的肩窝,温热的触感,那么真实。
她唇角上勾,颊边梨涡深深,心满意足地依偎在他怀里,手还扯着他的衣襟,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幽儿会好好练功……嗯,不会再惹事了……师父……”到后来,声音渐渐轻下去,再听不清。
韩无期将手覆上她头顶,轻轻揉了揉,如瀑长发柔软而光滑。怀中女子呼吸渐渐均匀,已然熟睡过去。
手却一直拽着他的衣襟不放,他往一旁移动了一下身子,她便抓得更紧,嘴唇微微嘟起,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愿放开半分。
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他缓缓低下头,细细看她的眉眼。
被冷风一吹,脸上的红晕已消退不少,只透出些淡淡的红色。皮肤细腻白皙,如凝脂的玉石。她的眼轻轻闭着,长睫在眼帘下投落下一道浅浅的阴影,他却还是能想象,那双眼中时不时闪过的狡黠的光。
“冷……”她靠他更近了些,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整个人慢慢往他怀里缩。
眸光一暗,在神智回笼之前,他已伸出手自她膝下抄过,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腋弯,稳稳起身,看着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大步向她的卧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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