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坐到软榻上,道:“你现在可以恨我,但你将来应该会感激我的。”
柳雪毕恭毕敬的站着,道:“我不恨你!”
玉烟微微一笑,道:“这或许是你的真心话!谢柔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我说,你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孩。元宵节晚上的烛灯,你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不说,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柳雪就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柳雪已经见识了夫人的睿智。所以,夫人若是还知道别的什么,柳雪一点儿都不怀疑。”长到十二岁,她才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的气场可以这么强大,三言两语就可以掌控全部的局面,就算面对的是那个至高无上的
人,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畏惧。那一刻,她是完全被震慑住了的。而这个带给她心灵震撼的却也不过是一个长不了她几岁的女人。
玉烟道:“你跟谢柔一样,就喊我玉姐姐吧!”
柳雪诧异,道:“柳雪难道不是来伺候夫人的吗?”
玉烟道:“临来前,你的母亲对你交代了什么?”
柳雪就低了头,贝齿咬上嘴唇。
玉烟道:“有些事,我必须给你说清楚。明天开始,我就会去给你的祖母治病。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与那柳烟,乃至整个柳家都是不共戴天的。这平祝王妃的位子只能一个人来坐,如果不是我,除非我死。”
柳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起泪眼道:“为什么呀?”
玉烟道:“你觉得元宵夜的烛灯还不足以引起我心中的愤恨吗?那么,再加上我脸上的这道伤疤呢?”
柳雪瘫坐在地,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子做呀?我不懂!不懂!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啊!”
玉烟叹了口气,起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道:“你当然不会懂!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的父母都是纯良之人,又怎么会传给你邪恶的基因呢?柳雪,我要你过来,就是要历练你单纯的心,培养你面对残忍的能力。那样子,以后你才不会受人欺负。至于我和柳家人的立场,你可以选择中立。”
柳雪摇摇头,摇飞几滴眼泪,道:“柳雪站在玉姐姐这一边!”
玉烟讶异的看着她,道:“你可是想好了?”
柳雪点点头,道:“临来时,母亲让我跪在佛堂起誓。无论玉姐姐跟柳家人起什么冲突,她都让我发誓无条件的站在玉姐姐这一边。”
玉烟猛的后退一步,眼中瞬间潮湿,道:“她真的这样子说?”
柳雪道:“是!柳家人都透着古怪,母亲一直叫我置身事外,还是被卷了进来。现在,连母亲都古怪了。不论玉姐姐昨日对我母亲说了什么,以至于让她性情大变。但母亲既然如此郑重其事的交代于我,想来定然有她的理由。柳雪既然起了誓,自然就会选择相信母亲,相信玉姐姐!”
玉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许多。但愿事情能很快的过去!”
柳雪道:“听丹若姐姐说,玉姐姐认可的人都会为她改名字,请玉姐姐给柳雪赐名吧!”
玉烟道:“你知道吗?雪儿这个名字是我一直很喜欢的呢!那是冬天里最美丽的风景,可以触摸的到,即便融化了,也是变成了最柔情的水,多好!”
忍冬走进来,道:“主子,薛梅那边的饭菜已经给她送进屋了。只是书房那边------”如果是在商讨重要的事,她们做奴婢的可就不能随便打扰了。
玉烟道:“我去吧!雪儿的吃穿用度可都要打理好了!”
忍冬道:“是!奴婢心中有数!”
玉烟道:“赶紧把你的结婚用品也打理好了!需要银子尽管去找王二,他现在对我那可是忠心耿耿呢!”
忍冬就叹气,道:“是!正在添置!在主子身边呆久了,很少会有不忠心耿耿的吧!”
玉烟的目光就看向院子,道:“那可不一定!人心隔肚皮啊!看着像一条温顺的狗,保不定却有一颗野狼的心,哪天趁你不备跳起来,咬一口是小事,害你的命那可就无法收拾了。”
忍冬道:“主子这话说的,奴婢心里毛毛的。”
柳雪也无声的打了个冷战。
玉烟看看她们,笑笑,走出了主屋。丹若端着饭菜正好从小厨房出来,跟着玉烟往书房走。
云竹从里面拉开门,伸长了鼻子,嗅嗅,道:“这香味!怎么才送来!”
玉烟打掉云竹伸向丹若托盘的手,道:“注意形象!”
云竹道:“我现在可是饿虎扑食,哪还有什么形象可讲。”
丹若进屋后,布好菜,云竹招呼也不打,就坐过去大快朵颐起来。
沈廷钧拉着玉烟的手就往外走,玉烟便被他拖着便道:“我还有话要问他!”
沈廷钧道:“你看他还有嘴回答你吗?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
云竹就抗议,但因嘴里含着东西,发出的只能是含混不清的呜呜叫。
沈廷钧拉着玉烟,去向的不是湖边,也不是后花园,而是到了西院。
夜幕渐渐的降临,眼前的废墟就显得阴森恐怖。
玉烟叹了口气,道:“你带我来这里,想让我在此忏悔吗?”
沈廷钧捏了她的小手一下,道:“这把火怎么会是你放的呢?”如此的出人意料,当真是令人难以接受啊!可反过来再想想,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事,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只是,心上的震撼久久不去而已。
玉烟轻笑,道:“原来,你带我来这里找真实的感觉啊!”
沈廷钧道:“真的不是你替鬼奴脱罪吗?你一个
小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啊?”
玉烟道:“是!那一夜,我的三个丫头都进了宫,厨娘也被我遣散。西院如同空屋,的确是作恶的好时节。”
沈廷钧道:“你是故意将厨娘赶走的!”
玉烟道:“是!我很怕伤及无辜。高飞病着,我又对申海下了死命令,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先救阿楠。”
沈廷钧道:“是了!火可以从外面燃放,带你屋子的门却是必须进院子才能锁的。但如果火从外面燃放,应该烧不起来就会被发现的。”
玉烟道:“现在找到真实的感觉了?”
沈廷钧道:“玉儿,你当时如此不管不顾,胆大妄为,是因为你心中无所牵挂吧?”
玉烟道:“是!不止是那场大火,从昭县一路走来,屡屡犯险,我都无所畏惧,就是因为有颗不怕死的心。”
沈廷钧道:“那么现在呢?在你做任何决定之前,会有所顾忌吗?”
玉烟道:“当然!你现在就是我心中最大的顾忌啊!”
沈廷钧松了她的手,扶住她的双肩,道:“真的?”
玉烟道:“怎么了?你的心中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的话语,他的语气,都在透露着他正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沈廷钧道:“你明天该去给柳老夫人瞧病了吧?”
玉烟松了口气,道:“你在担心这个呀!你放心!无论柳老夫人的病多么难治,我都会倾尽全力的。”
沈廷钧道:“有一件事,我想有必要告诉你。”
玉烟挑眉,道:“什么事?”
沈廷钧道:“关于跟太后打的那个赌,倘使赌输了,我赌上的不是你的命,而是我的命!”
玉烟瞪大眼睛想要看清他,无奈光线太暗,她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猛的甩开一直被他握着的手,道:“沈廷钧,你给我说清楚!”
☆、第161章 重要(6000+)
沈廷钧叹气道:“不只是我的命,还有整个的平祝王府。”
“你疯了!”玉烟直着嗓子尖叫。
沈廷钧道:“我没疯!我这样子做,就是为了防止你不管不顾的发疯。”
“沈廷钧,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玉烟恼怒的看着他,顿时心乱如麻。本来计划好的事情,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沈廷钧道:“我就是想衡量一下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你可以不顾惜你自己的生命,那么现在,我押上我自己的性命,你是不是还会想要鱼死网破?”
玉烟后退一步,道:“是云竹跟你说了什么吧?犍”
沈廷钧道:“我押上的这个赌注可是在他跟我说什么之前。说起这一点儿我就有气,你居然有事情跟他说,而不跟我说。玉儿,我在你的心中就那么不可信赖吗?”
玉烟道:“沈廷钧,没把心给你之前,我真的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可是现在我很怕,我不怕掌控不了局势,我只怕掌握不了自己的命。我的这条命真的只是借来的呀!悲催的是,我却并不知道借期是多少。”
沈廷钧道:“什么意思?命怎么可以借?”
玉烟道:“你说得对,我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但如果你拿整个的身家性命陪我赌,那么我的确该好好掂量一下了。我的心里现在很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她抬脚,将自己融入夜色。
沈廷钧握起拳头,没有动,严肃的瞪着眼前的废墟,还是无法相信,那个纵火元凶真的是她吗?
玉烟从暗影中走进了湖边的灯光里,她想要整理思绪,脑中却似乎一片空白。围着湖转了一圈,竟有了种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的境界,什么都可以想,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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