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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欲 (绿柳新妆)



玲珑拦住了他,悄声说:“皇上醒了。你让他们散了吧。”想起屋里的情形,玲珑脸上红了一红。衣衫扔得七零八落,连床幔都扯下了大半,可想昨晚上市怎么折腾的。娘娘身子又弱,醒不过来是自然的。皇上是醒了,却没有半分想起床的意思。

海桂想了想,苦笑一声,对身后的晴歌说:“放机灵点,我去告知各位大人。”

晴歌笑着应了声。她本是九州清晏殿的二等宫女,最近才提拔起来补得蕊白的缺。

一行人捧着洗漱用具,悄无声息的在廊上等,不知换了几次热水,一直到日过梅梢,花影重重映上窗棂,屋里才传来动静。

皇甫觉泰然自若。

左脸上赫然两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儿。

燕脂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色很臭。

满屋子的人集体面瘫。

这样的尊容,谁也出不去了。用完膳后,两人便去挤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

榻很小,躺一个人刚刚好。皇甫觉长手长脚,还得窝着身子,燕脂气得用脚踹他。

皇甫觉把她捞到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毗迦可汗已经下了降表,我们要赶回京了。有什么想要的,让她们去街上备好。”

燕脂一怔,慢慢道:“铁勒求和了?止殇呢?”

“他还要等一等。敦图尔克的人马归顺了朝廷,铁勒王庭要迁到格什朵湖以北,这些事都得他盯着。”

燕脂嗯了一声。

皇甫觉垂眸看着她,黑眸中光芒暗暗流转。

半晌,燕脂开口道:“遇袭的事有眉目了吗?”

“还在查。应该不是一伙人,要到京城才会有确切证据。”

燕脂默然不语。

秦简当日似乎不想伤她性命,只是想毁她清白。时间再掐的准一点,便可让皇甫觉当场撞上。

这样的心思……

皇甫觉望着她越来越清淡的神情,手一紧,唇边一抹冷笑,“就这么不待见京里?别说什么去雍和宫的鬼话。我在哪儿,你自然就在哪儿。”他顿了顿,“天佑我亲自待在身边,养在九洲清宴殿。你若是想他,随时可去看。”

燕脂一怔。他这样做便是变相的让步了。天佑若是呆在他身边,自是不会苛待他。即便是皇子,也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养在皇帝身边。

她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办。

皇甫觉看着她怔怔仲仲的表情,哼了一声,“只爱为不相干的人费心思。”

燕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幽幽叹了口气。他如此厌恶皇甫放,尚且能为她教养天佑。她或许也能为了他,去容忍后宫那帮莺莺燕燕。

只是,心里还是堵得慌。

皇甫觉一整天都呆在了集萃堂。

陪着燕脂午睡了片刻,下午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将燕脂从床上挖出来,罩上了织锦毛皮斗篷,脖领袖口俱是雪白的狐毛,怀里塞了个金珐琅九桃的小转炉,拉着她便出了门。

一进风雪,燕脂马上便清醒起来。

攥了一把雪,扔进了皇甫觉的衣领里。

皇甫觉薄唇一抿,黑眸慢慢扫过她。燕脂咯咯笑着跑开了。没走几步,便哎呦一声,捂着腰停在了那儿。

皇甫觉看她神情奇怪,似嗔似怒。心中一动,望着她微微笑了起来。

燕脂噘着唇恨恨的望着他。昨晚上被他迫着换了好几个姿势,若不是骨节柔韧,估计此刻下床都难。

皇甫觉将她揽腰抱起,一本正经,“若不是你淘气……怎会这般难受!”

燕脂闷闷的睨着他,大尾巴狼。拿尖尖的指尖隔着大氅使劲掐他。

皇甫觉一直将她抱到假山上的凉亭,这凉亭建的极妙,正在半山腰突起的山石上,亭翼翘起,宛若凌空展翅的雄鹰,名为“真趣亭”。

在亭里,正对着茫茫梅林。

数百株腊梅,铁骨虬根,或含苞待绽,或迎雪怒放,静静站在茫茫风雪中。

燕脂深吸一口气,只觉唇齿清冽,口内留香。

亭内早铺设好锦垫火炉,温着一壶青竹酒。

燕脂喃喃道:“只有这青竹才不会掩了这脉脉梅香,你不是说不让我喝酒了么?”

皇甫觉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这般爱饮酒,偏偏酒品极差。淡青色的酒液缓缓注入到羊脂色的双耳杯中,他的动作优雅徐缓,唇角有极愉悦的弧度,“只有我,自是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字数好像少了些......晚上放第三更。

66豚女

“雪处疑花满,花边似雪回。因风入舞袖,杂粉向妆台。”燕脂用唇衔了一杯酒,喝了进去,喃喃说道。

她趴在桌上,眼已有朦胧之意。

雪越发大,簌簌的压在梅枝上,那花反而更加绝艳夺目。

一阵清香扑鼻,白雪压着重蕊,颤巍巍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张唇,便咬下一片花瓣。

皇甫觉一声轻笑,“什么都能吃的?”

他将梅枝横放桌上,将发上的雪拂去。

燕脂侧头望着他,他今日穿了玄金二色缎衣,发上束着白玉嵌宝冠。举止舒缓,清贵逼人。黑眸似是漫不经意望来,蕴了无数温柔星芒。

燕脂赞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皇甫觉默了默,眼角一挑,似笑非笑,“你满意便好。”伸手把她揽起,“回去了。”

燕脂趴在他的肩头,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星眸半阖,“抱我。”

琉璃世界,暗香浮动。

皇甫觉怀抱着她,一步步拾阶而下。漫天风雪,全被隔绝在他大氅之外。

皇甫觉直接将人抱到了自己的院子。他素日办公的暖阁内,也有休息的床榻,将人放在上面。看她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嘴里模糊嘟哝。

他不禁哑然失笑,她素爱熏香,床褥之间常焚百合香,看她一脸嫌弃,应是不惯他屋内的瑞脑香气。

他摸摸她的脸,低声哄道:“乖,我处理完奏章带你出去玩。”

她喝酒之后分外娇憨,只想圈在自己身边。书桌上各地奏章已摆满案头,他却不愿放她回去。

他埋首公文之时,神情既是专注。屋里一下便静了下来,只听到纸张翻动,下笔落墨的声音。

燕脂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不觉便移不开眼。

皇甫觉偶一抬头,便看到她眼睛晶晶亮的望着他,神情一柔,望了望沙漏,亥时了,“饿了吗?”

燕脂摇摇头,下床站在他的身后,挽了袖子,替他研磨。她指尖纤纤,一截胳膊嫩藕一般,皇甫觉只觉心神一恍,笑道:“你在这儿我可没法安心。荆山搜罗了不少奇书,无聊的话去翻一翻。”

他们现在的行宫原是颍州太守的私院,荆山这个人也是天朝北派中有名的才子。

整墙的黄梨木书架,书籍分门别类,放的极是整齐。燕脂一眼望去,竟有不少前朝孤本。手指抽出一本,纸张已经泛黄,旁边俱有不少圈注。

燕脂翻翻看看,无意在边角发现一本极薄的书,!她飞快的抽出来,翻了两眼,讲的是针灸之法,并无署名,似是一本游方郎中的手记。

扉页之上只有一句“经脉者,所以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

再向后翻时,她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当世的针灸皆源自,遵从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最讲究针灸手法。雪域的灵龟八法和子午流注针灸法便是不传之秘。这无名氏口气却是极大,对竟是极为不屑,另提出“解结”一理,讲究审、切、循、扪、按、刺、灸。

她自负针灸之法,看了此札记,只觉其想法大胆新奇,荒谬之中蕴了三分道理,一下便痴在了这儿。

皇甫觉于案牍中抬首,目光闪了闪,轻轻勾起唇角。

老王记狗肉馆来了两位极特殊的客人。

两人衣饰普通,料子却是极好,往店里一坐,老王头竟有些睁不开眼。

冬天天黑得早,店里已经准备打烊了。男子进店之后,便将外衣脱下放到了女子这边的长凳上,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下,斜长的黑眸一望他,开口说道:“老人家,两盘狗肉,一壶黄桂稠酒,两块荞面饸饹。”

老王头被他目光一扫,双膝不由一软,哆哆嗦嗦的摸去了厨房。

女子扑哧一笑,煞是清脆好听。

饭菜很快端来,一壶两盘。狗肉盛在普通的青花瓷盘,切得极薄,筋络几乎透明。荞面饸饹两面煎得金黄,望之诱人。

男子将一锭银子放进托盘,淡淡说道:“到后面休息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

老王头弯着腰,连连摆手,“用不得……用不得这许多。”

女子的笑眼弯弯,像映在泉眼里的两弯月牙儿,“老人家,收钱也要看人的。他来吃饭,你便该狠狠提价才是。”

男子低低哼一声,看着她的目光却无半点不悦。老王头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抓着银子回内堂换了散钱,利落的送到他们桌子上,回到里屋,蒙上了被,双腿开始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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