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咳咳!”燕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咳喘连连。
三夫人忙上前扶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道:“二姐你少说一句吧,大姐和大姑娘都不会想到这事会牵连二姑娘的。”
“什么想不到?我看她就是生性如此,见着王爷好就勾王爷,见着仲宁不差也就想勾着仲宁,以后妹妹你可要小心了,万一三姑娘嫁了个好的入了她的眼,她也是会想尽办法勾上手的。”
“啪”地一声,燕老夫人拿起茶盏重重放下,“你闹够了没有?继棠被你闹得不回来,熙斐和三丫头被你闹得不敢出房门,今天又到我这里来闹,是不是要把我闹得眼一闭腿一伸,你就满意了?”
二夫人半躬着身,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媳妇不敢。不过媳妇是有一说一,藏不住话的人,不像人面上老实,”她刀子一样的目光又狠狠剜了一记燕夫人,“其实尽在人背后弄小巧。”
燕夫人揪紧胸口道:“你和云嫣都是我们燕家人,算计你们做什么?”“因为你们只想自己好,见不得别人好。”二夫人说着转向老夫人,“之前老爷说想问大姑娘借一百两银子趁手,谁知姐姐不肯去说,真到老爷自己去说的时候,大姑娘只拿出一文钱来给他。老太太你说说,这不是寒碜她爹吗?哪里当我们是一家人!”
燕夫人脸上一白。这事她知道,也曾为此责备过云雅,这时听二夫人说出来,便知继棠又曾向她抱怨过了。“这事是云雅不对,不过她本意也是想劝诫一下老爷,之后她也筹了钱给老爷还债,并没有什么坏心。”
“老太太听听,说什么筹钱?王府每天百八十两的在她手上进出,她却要老爷等足五天才给,要人天天担惊受怕,还说什么没坏心!”
燕老夫人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她虽然觉得继棠好赌输尽燕家家财的确是不对,但是云雅这样对待她父亲,她又觉得是云雅不对了。“也不过是一百两银子,等有了自然是会还给她的,再说又没让她倾家荡产,怎么能又是戏弄又是拖延的?”顿一顿,又道:“我看这丫头是人大心大,有些忘本。”
燕夫人急忙欠身垂首道:“这绝不会。云雅是惦着家里的,前几天才让人送了好些干果来。”“光送这些不值钱的有什么用?家里最缺什么她清楚,别事事帮衬着那边想讨那边的好,也不想想她就算省下个金山来那边也不稀罕。”二夫人这唇枪舌剑的一说,燕老夫人也不出声,燕夫人便知心是偏过去了。她拙于唇舌,求助似的看看三夫人,三夫人却也不敢趟这趟浑水,只低头不做声。
这时燕老夫人嗽一声道:“会理家是好,不过也别忘了本!大丫头这一向是不大来了,你哪天去别忘了把这句话带给她,就说是我这老太婆说的。”燕夫人喏喏答应了一声,抬头正对上二夫人一泓眸光,冷毒如蜂!
燕夫人想了一晚,第二天便去了王府。云雅正在检视账本,听说她来颇感意外,“娘怎么来了,是不是二娘又在闹了?”燕夫人接过窦弯儿奉上的茶,知道她把家里的景况又同云雅说了,因此也不隐瞒,直言将事情经过一说,最后道:“没想到这回连老太太都偏帮着她。”云雅眉心一动,“也不是帮着她,是为护着爹吧。”
“这我也知道,老爷是四代单传,老太太说他说得再凶,到最后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帮着他的,要不是如此,家里也不会弄成这样。”燕夫人叹了口气,“这回我不是来说银两的事,只是想着云嫣无辜,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云雅冷淡,低头继续翻着账本。燕夫人看她如此,也知道这话难说,“说到底你和云嫣总是姐妹,君宜和仲宁也算是连襟,如今他们夫妻不和,仲宁总也不去她比那边,天长日久的,总不是个事。若是……若是你能有法子给人下个台阶,王府和侯府重归于好,那么……”
云雅眉间更冷,“娘别再说了,唐仲宁要真念及亲情,也不会有那天的事端了,再说王爷已经做了处置,若我站出来给人下个台阶,外人会怎么看我?王爷会怎么看我?到时恐怕那边好了,我这里就要散了。”燕夫人听着二夫人说云嫣可怜,因此总想着能帮就帮,这时听云雅一说,自也明白其中关键,“是娘糊涂,只想着云嫣可怜,没想到你的难处。”
云雅看着母亲后悔不迭的神色,将桌上几样小点往她那里推了推,“娘别怕她!回去后她要是再胡说,就告诉她皇上和王爷都对唐仲宁做了处置,孰是孰非已是分了清楚,她要是再有那些污言秽语想说,就叫她到宫里去说。要是进不去宫,就来王府,当面说给王爷听听,让王爷做个了断!”
燕夫人想到君宜当众剥人皮的手段,心里也对他渗着惧意,“好,娘知道了。”云雅起身,转到里间去拿了几锭碎银子出来递到她手上,“娘,我很快就要同王爷一起去西北了,或许要有几个月才能回来,这里一共三十两,你先收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救救急。”
燕夫人怔了怔,“不是说君宜去西北么,怎么你也要去?”
“王爷同皇上说的,想带我出去见识见识,左右不是行军打仗,所以皇上也就答应了。”
燕夫人将银两又塞回到她手上,“这么说你就更需要这些了,路上想买什么也能买。”
云雅一笑,将银两又递了回去,“我还有呢,再说我也不要买什么,一应吃用都有王爷,就算买些零碎玩意儿,剩下的那点也尽够我用了。”
燕夫人这才点头收了,“听说西北那里冷得很,滴水成冰,你身子单弱,多带些衣物过去,饮食也要小心。”
云雅点头。燕夫人望着她有些不舍的样子,又怕她看出,拿起一块点心勉强笑道:“娘看着君宜待你也算是好的了,别说他是王爷,就是平民百姓之中也没几个人能想着带妻子出去见识见识。”云雅也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咀嚼着只是不说话。燕夫人又道:“如今娘对你这里是越来越放心了,只等着哪天抱小外孙罢。”云雅脸上绯红,拭一拭唇角轻声道:“还早呢,娘还是先等着我从西北带些好东西回来吧。”
十月十七,君宜与云雅起程,一行除了吟风与窦弯儿,其余的便是四名侍卫,轻骑简从。出城门才要转上山路,从后突然追来一匹骏马,君宜看清马上所坐之人,立时勒转马头迎了上去,“唐姑娘,你怎么来了?”语娆因一路疾行赶来,双颊绯红,拖在脑后的青丝被风吹得稍显蓬乱,颊边被汗水打湿的散发则都贴服在脸上,一反她往日发不乱、行不急、话不错的闺秀形象。“王……王爷,语娆知道西北寒冷,所以亲手做了两件棉衣,请王爷和王妃收下。”
君宜怔了怔,“唐姑娘……”
语娆移开目光,“王爷,上回二哥对王妃无礼之事,语娆听完之后也很气愤,也不知道该如何赔礼,因此这次亲手做了棉衣,只希望王爷和王妃能收下。”
“唐姑娘,你不用如此,那件事即便有错也是你二哥的错。”
“二哥是语娆的兄长,也是一家人,语娆代他赔礼并不为过。”语娆解下了马鞍上的包袱,双手递给君宜。
君宜迟疑了一下,接过道:“多谢。”
语娆垂眸,转身又上了马,“王爷,一路保重。”
君宜点了点头,挥鞭促马赶到了队伍的最前,再回头望时,语娆仍是在马上遥相望着,直到树影将她遮去。云雅早已在车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因此在君宜将包袱丢进来时,她并没有惊讶,只在打开时,稍稍有些愣怔。是一色靛青竹纹棉袍,袖口襟上都密密绣着竹叶,针脚之细密就连她这个以手工见长的人都不得叹服。窦弯儿却是看不上眼,撇一撇嘴角道:“这有什么好的,比王妃做的差远了。”
云雅清浅一笑,“就算再差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何况她的绣工裁剪都不在我之下。”
“那也要王爷喜欢才好。我看王爷对她一向都是淡淡的,也就是她百折不挠,时不时冒出来给人添堵。”
“给谁添堵?我看谁都很好,就是你自己把她放在心里。”
窦弯儿鼓着腮道:“我是看不惯她,本来王爷同王妃很好,她非要插一脚进来,从前也就算了,现今王府同侯府不和,她也要巴巴的贴上来,明着说是赔罪,其实就是想显显她自己的手艺,让王爷对她另眼相看。”
云雅嫣然,“她送两件衣服倒惹出你一车话来,要是以后她真能进门,我这耳朵里就装不下别的,都是你的话了。”
窦弯儿不理云雅玩笑,只追问道:“王妃看她真会进门吗?要是她真进来,太贵妃那样喜欢她,她又有侯府撑腰,以后我们还能安生么?”
云雅的眸光飘忽了一下,“她进不进门不是我说了算,再急也没有用。”
窦弯儿扁起嘴,将包袱收好后塞在最底下,“真讨厌,唐家没一个好人!”
“又胡说!”云雅沉了沉脸色,责备道,“才刚我就要说你了,什么王府与侯府交恶,其实不过是王爷不想理会唐仲宁而已,对侯爷、对三公子、还有对唐姑娘都没有什么怪责之处,一如从前,你往后要再说什么侯府王府,可就是搬弄是非,存心挑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