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贵妃天天在宫里不消停,今个儿赏花,明天又请了宫里乐师看歌舞,上赶着巴结奉承的不在少数,可惜庄皇后身体有恙,闭门静养,敬妃代理六宫,不得抽身,林嫔被罚禁足……除此之外,后宫其他人等少不得天天过来恭维几句。
边关战事吃紧,连着半个多月皇上都没有踏入后宫,嘉祥公主的及笄礼,也只是吩咐内务府给了些赏赐,更是连面都没露。
安贵妃说肚子疼,心慌头晕,派了人去昭和殿打探,看看皇上什么时候得闲,请皇上前来。
没多会儿,打探消息的宫女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泪流满面地扑在地上,大声哭喊道:“娘娘,不好了,世子爷、世子爷……”
安贵妃俏脸立马煞白:“哥哥怎么了?快说!”
“奴婢、奴婢本来想找路公公探听消息的,在昭和殿外等候的时候,听到两个前殿的小太监在嚼舌根……说、说世子爷遭遇敌军埋伏,不慎重伤,生死不明……”
安贵妃紧紧按着肚子,艳如牡丹的一张脸,霎时惨白,忽然眉心一蹙,面上显出痛苦之色,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娘娘!天哪……”宫女眼尖地看到她脚下迅速积聚的鲜血,顿时慌乱喊道,“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安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没保住,醒来看到皇上,立马痛哭出声。
庄皇后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手劝道:“妹妹快别难过了,小月子也要好生保养,就算不为自己,也得想想五皇子!”
皇上怜惜地将人搂在怀里:“皇后说的没错,爱妃还有焰儿,别伤心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安贵妃哭得差点背过气去,紧紧抓着皇上的手问:“哥哥他……”
皇上皱了皱眉:“你放心,他没事,不过是遭遇小股流寇,肩膀擦伤,朕已经召他回来了!”
安贵妃闻言松了口气,随即一双泪眼瞬间积聚起滔天怒焰,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传话的宫女呢?”
敬妃上前安抚道:“那等贱婢,臣妾实在恼恨之极,生怕安妹妹醒来看到她更添悲恸,已遵皇后娘娘旨意,将她杖毙了。”
庄皇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
“敬妃动作好快,本宫不过说了句这宫女行为冒失,别污了安妹妹的眼,敬妃既然代理后宫,就暂且交给你审问,没想到……”
安贵妃想到失去的孩子,心中满怀恨意,生平最大的敌人却还在自己床边斗个不停,想也没想,恨声开口:“皇后娘娘那么快就替臣妾处理了臣妾宫里的人,是生怕来不及灭口吗!”
庄皇后并不辩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皇上皱了皱眉,轻叱道:“别胡说!皇后自来宽厚贤德,这事儿不过是个意外,与皇后何干?行了,念你刚醒来,头脑不清,朕不与你计较,好生休息吧!”
庄皇后多年慈悲待人、宽厚行事的作风在此时显出了极大的好处。
安贵妃心中一凛,继而更加满怀凄楚,强撑着咽下一腔悲愤,哽咽着道:“臣妾……臣妾伤心欲绝,方口不择言,还望……娘娘赎罪!”
庄皇后起身,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妹妹好好休息吧,也别太过伤心,养好了身子,心里就透彻了!”
皇上临走前,眼风扫过跪在地上的敬妃,顿了顿脚,淡淡地道:“朕看皇后身体已无大碍,宫中之事,还是交由皇后打理吧,也是各人的本分!”
敬妃面色微白,垂下头恭顺道:“臣妾遵旨。”
☆、第8章 赏花宴
庄皇后回了宫,傅清扬连忙服侍她净手用茶,忧心忡忡地问:“安贵妃如何了?”
“痛失胎儿,伤心是在所难免的。”
傅清扬皱着小眉毛,一张胖脸挤成个包子,担忧地望着她:“姨母,您这从瑶华宫还没回来,就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开了,我担心……”
庄皇后一派悠然,抿了口茶,淡淡地笑道:“担心什么?安贵妃是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等伤心劲儿过了,自然就会想明白,她生不生孩子,对我的地位来说没有半分影响。不过她荣宠更盛,会威胁到谁,就不大好说了!”
傅清扬觉得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人言可畏,更何况安贵妃不是好惹的,平阳侯戍守边关有功,一旦回朝,再想压制瑶华宫,就难了。
庄皇后瞅着她一脸纠结的表情,噗哧一笑,摇头叹道:“你啊……”
傅清扬撅了撅嘴:“我还不是担心姨母!”
“到底是年幼,还欠缺一份沉稳……”庄皇后笑了笑,趁机教育她,“清扬,你要记住,不管将来遇到什么,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站在你对面,你也不能失了从容!你一旦自乱阵脚,破绽就会露的更多,敌人就越能见缝插针!”
傅清扬似懂非懂,皱眉问道:“所以姨母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庄皇后摇了摇头,冰霜似的一双眼冷冷清清,幽幽望着殿角一瓶盛开的金菊:“着什么急?事情跟我们又没关系,着急的是别人,等着瞧吧,这还只是个开头!”
平阳侯守卫边关有功,手握重兵,他的女儿在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为了安抚平阳侯,对受伤回朝的平阳侯世子大加封赏。
安贵妃正是我见犹怜的时候,皇上对她格外怜惜,甚至特意传召平阳侯世子携其夫人进宫。
平阳侯世子是外臣,不得入内宫,安贵妃一早就在千秋殿等待,哪怕知道兄长平安,不亲眼见上一面,到底不能安心。
平阳侯世子安彭祖三十多岁,高大健壮,武将家庭出身,身上带着一股行军之人的狠戾之气,却又不失世家子弟的矜贵,见到妹妹,立马恭敬行礼。
安贵妃连忙赐坐,打发了外人出去,这才和兄嫂说话。
安彭祖望着妹妹难得的素妆,关切开口:“娘娘要多保重身体,臣已经去信告知父亲了,父亲很是挂念娘娘。”
安贵妃叹了口气:“父亲年事已高,戍守边关为国尽忠,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能尽孝,还累得父亲为我忧心。”
安彭祖看了看四周,轻声道:“父亲说了,五皇子尚且年幼,若娘娘一味退让,怕有人不将平阳侯府放在眼中。娘娘若心里有了成算,平阳侯府但凭娘娘吩咐。”
安贵妃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忽然问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遭遇埋伏?”
安彭祖冷笑:“这事有蹊跷,父亲已经在查,只可惜相关证人没有一个活口……恐怕和宫里的事分不开。”
安贵妃眼中恨意一闪,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安彭祖连忙出声安慰:“娘娘请放心,目前保重身子最重要,娘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
安彭祖眼神倏然阴鸷,语气轻轻地道:“平阳侯府不会白白吃这么大的亏……父亲说了,没有证据,也可以制造证据,端看娘娘的意思了。”
安贵妃微微蹙眉:“父亲的意思是……”
安彭祖但笑不语,微微点了点头。
安贵妃吸了口气,冷笑连连:“交给孙万孚,让他事情做干净点!”
安彭祖道:“臣明白!”
安贵妃缓缓呼出一口气,叹道:“这次也不是全没好处……父亲年纪大了,恐怕没几年就得回帝都,无功不受禄,哥哥想要平级袭爵恐怕没那么容易,经过此事,好歹哥哥身上有了官职,这两年再好生筹划,将来焰儿才有依仗。”
盛舒焰才刚刚五岁,懵懂稚童,虽然聪颖灵通,可实在年幼。有时候安贵妃恨不能自己的儿子一下子长大,母凭子贵,只有她的儿子能撑起一片天,她才能真正安享富贵。
后妃接见外臣不能久留,安贵妃言简意赅地和兄长商量完事情,没多会儿安彭祖就知趣地准备告退,不想皇上身边的路公公在殿外请见。
路公公一张老褶子脸笑得如同外头盛放的菊花,笑眯眯地道:“皇上打发老奴来给娘娘回话,娘娘和家人久未见面,赐平阳侯世子、世子夫人宫中用膳,皇上处理完朝政稍后就来。”
皇上留平阳侯世子于宫中用膳的消息立马就传开了,那些幸灾乐祸观望安贵妃失宠的妃嫔们立马转变了风向,甭管心里有多嫉妒,都纷纷挂着关切的面容去瑶华宫奉承。
嘉善公主进宫来给皇后请安,笑着提到:“记得往年这时节和父皇母后去郊外行宫,那里有一大片菊园,不仅风景秀美,山上还有不少鲜味,现在想想,可真是怀念。”
敬妃眼珠一转,笑着道:“那有何难?”
侧过脸笑着对庄皇后道:“正巧要给嘉祥选驸马,还有二皇子的婚事,不如娘娘办个赏花宴,让帝都名门闺秀和青年才俊都聚集在一起,也好相看相看?”
庄皇后淡淡一笑,问大家:“姐妹们看如何?”
赵贵人笑道:“嘉祥的亲事,有娘娘掌眼,臣妾有什么不放心?倒是二皇子,是该好好相看……就怕安贵妃丧子之痛犹在,怕是没心情了。”
敬妃叹了口气:“贵妃妹妹病了那么久,如今好容易大安,正该出来多走动。和姐妹们热闹热闹,妹妹的心情也能好点,若是到时候能成全几桩美事,想必妹妹也能一展欢颜。”
赵贵人淡然一笑,点头附和:“敬妃姐姐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