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皇后笑了笑:“这话假……就是贵妃妹妹你,每年杖毙惩处的宫女太监还少么?也不见得你来先跟本宫请示啊。当日瑶华宫一派混乱,本宫担心万灵这个证人‘消失’,才交给敬妃,让她好生看管。谁想敬妃担忧妹妹你醒来见到会怒火攻心,便将人杖毙了……可这事儿,委实和本宫无关呐。”
安贵妃不理会她的话,冷笑道:“翠竹,继续说下去!”
翠竹满身冷汗,战战兢兢地道:“因着万灵姐姐在瑶华宫是个二等宫女,比奴婢好太多,便时常关照奴婢,送些东西给奴婢……万灵姐姐死前,忽然给了奴婢大笔金银和上好首饰,说如果她但有意外,就将这些财务悄悄送出宫去,给她家里捎去……”
皇上皱了皱眉:“东西呢?”
安贵妃使了个眼色,门口太监立马将一包东西奉上。
银票、金锭、珠翠、玉石……大多是普通物件,可仔细看去,却有几件不同寻常的东西。
安贵妃上前,拿起其中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珠钗,冷笑连连:“皇后娘娘可还记得此物?”
庄皇后凝眉细看,半晌才开口道:“看上去倒是有点眼熟,不过本宫见过的东西多了去,哪里记得清楚?莲蕊,你过来看看!”
莲蕊行了一礼,上前接过细细打量,许久方恭顺回道:“回娘娘,娘娘宫里也有一支类似的珠钗……”
“好啊!”安贵妃立马出声道,“皇上明鉴!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连皇后都承认了,还望皇上还臣妾一个公道,以慰皇上那可怜的孩子在天之灵!”
皇上脸色非常难看,目光沉沉地望向庄皇后,语气平静地道:“皇后可有话说?”
庄皇后看都没看安贵妃一眼,淡淡地道:“皇上何不让莲蕊把话说完?”
莲蕊还算稳得住,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开口:“回皇上,娘娘宫里物件何其多?娘娘每日打理后宫,接见公主贵女、诰命夫人,有时候随手就将一些首饰玩意儿赏了出去,很多东西的流向,娘娘难免记不清楚,都是奴婢等人帮着打理。”
说着,将手里的珠钗奉上,继续道:“奴婢还记得,中秋过后不久,娘娘说战事吃紧,国库不宽裕,可边关的士兵将领每日都要花费巨额军饷……娘娘便下令缩减份例,还从私库拿出许多东西让奴婢捐给军队。奴婢记得,当时就有这支钗,因着以往娘娘很是喜爱,常在节庆里取出来戴,故而奴婢印象深刻!若贵妃娘娘不信,当日物品往来都曾记录在册,贵妃娘娘派人一查便知!”
安贵妃脸色骤变,怒声骂道:“狡辩!若是捐了出去,怎会落在万灵手中?”
莲蕊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一礼:“这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皇后娘娘捐出来的,都是些好东西,价值连城,不管后宫还是帝都,有心喜的,都可以自行买回去。所以依奴婢拙见,单凭这支珠钗就指责娘娘戕害皇嗣,委实牵强了些!”
安贵妃自不肯善罢甘休,指着地上的翠竹问:“那这个证人如何说?”
莲蕊语气不变:“奴婢斗胆,翠竹也只是说这些东西是万灵的遗物,且不说私自传递宫中物品是忌讳,单是翠竹早不说晚不说,万灵都死了快俩月才上报此事,其心实在可疑。更何况万灵是贵妃娘娘宫里的,皇后娘娘如何识得?”
“够了!”安贵妃还要再说什么,被一道怒喝打断了。
皇上冷着脸吩咐:“去查查这支珠钗的流向!”
殿内霎时间一派静谧,庄皇后淡定品茶,皇上半眯着眼望向袅袅燃着的熏炉不知在想什么,安贵妃皱着眉跪在地上。
皇上皇后不发话,安贵妃是不能自行起来的,此时不由心生悔意,何苦为了博得皇上怜爱疼惜,就穿得如此单薄……天那么冷,虽然屋子里烧着炭十分暖和,可冷硬的青玉石砖跪久了,还是会让人扛不住。
安贵妃不由纳闷,我他娘的明明是原告啊,按理说应该被告人庄延青跪在地上为自己申辩喊冤的……怎么到头来是她一直跪着磕头哭诉,庄皇后那个贱人却老神在在地端坐上位?
……话说,她是怎么跪下的?
皇上龙颜不悦,吩咐下来的事儿自然不敢怠慢,没多久侍卫就一身风雨的回来,跪在殿外回禀。
“臣查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书册,东西的确是在捐赠物品里。臣又去了一趟内务府,内务府的记录显示这支钗流向户部,总管太监说娘娘捐赠,大多有皇室印记,所以统一交给了户部,由户部变现充作军饷。臣恐皇上和娘娘们久等,就先回来禀报。”
安贵妃立马嚷道:“二皇子不就是在户部当值?如今还有何话好说!皇上明察,恳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第15章 诬陷
庄皇后轻笑:“户部上有吕相,下有主事,煜儿去户部不过三两月,哪里就能扯到他身上?”
“都闭嘴吧!”皇上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冷冷道,“证据不足,待彻查户部之后再行定夺!来人,将翠竹押下去,好生看管,若有差池,朕要你们脑袋!”
说完,再不耐烦管这宫闱破事,大步往外走去。
安贵妃恭送完圣驾,可算能从地上爬起了,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强忍着揉膝的*,斜睨着皇后挑衅道:“皇上说了,彻查户部,还望到时二皇子能够安然无恙。”
庄皇后极有风度地微笑:“承妹妹吉言了!煜儿中宫嫡出,乃真正的天潢贵胄,自然深受上天庇佑,比不得其他人,福泽浅薄。”
安贵妃猛然变色:“你……”
“妹妹还是注意规矩为好。”庄皇后起身,在莲蕊服侍下披上华美的孔雀毛大氅,不疾不徐往外走去,“否则,以下犯上的林嫔,恐怕是妹妹最好的榜样。”
安贵妃脸色难看到极点,只觉得那件大氅上金线点绣的光芒刺眼之极,推开扶着她的宫女,僵硬着跪下,语气冷硬无比:“臣妾……恭!送!娘!娘!”
傅清扬打发了好几拨人前去探听消息,虽然知道庄皇后的本事,可平阳侯府支持下的安贵妃会做出什么事,她的心里还真没谱,急得不顾风雨坐在门口等候,好容易才将人盼了回来。
傅清扬猛地跳起来,急吼吼跑上前去,一连声地急道:“姨母!姨母没事吧?刚刚皇上派了人前来,可把我担心死了,皇上怎么说?没出什么事吧?”
庄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没事,进来说话。”
春莲担心她在门口吹风受寒,给她裹成了个球,傅清扬艰难地滚进屋里,扒拉下外头的毛边衣服,猛喘了口气道:“秋葵,将炭火烧旺一点,还有娘娘的手炉已经凉了,换个热的来!”
莲蕊端了两碗姜汤上来,笑着道:“娘娘喝点驱驱寒,二姑娘在门口守了这么久,也喝一碗。”
傅清扬看庄皇后和莲蕊主仆二人的神色都算尚好,不由也放了心,乖乖地捧起碗喝了下去。
热热的姜汤下肚,顿时升起一股热流,庄皇后舒服地叹了口气,笑着道:“天气愈发冷了,再冷下去,恐怕就要下雪了。”
傅清扬点点头:“这都腊月里了,今年的雪还没下呢。”
傅清扬到底还是担忧,忍不住问道:“安贵妃没有为难姨母吧?”
庄皇后哑然失笑:“她?一个贵妃,哪里能为难到我?”
傅清扬皱了皱眉:“想来也知道,安贵妃痛失胎儿不可能不恨,急了,就开始疯咬别人!说不得还要制造些所谓的证据,姨母万万小心!”
庄皇后微挑眉毛:“猜得到准!”
不是傅清扬猜得准,而是她前世看过太多宫斗小说电视,这种普通伎俩,烂大街了好么!
“人证物证不齐全,就算她想把这事儿污到我头上,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庄皇后接过手炉抱在怀里,淡淡地道,“更何况,平阳侯府这回,恐怕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傅清扬讶异地问:“安贵妃没脑子,平阳侯征战沙场多年,可不像冲动行事的人?”
“这事儿恐怕平阳侯不知情,不过平阳侯世子向来是不甘寂寞的。”
傅清扬想了想,笑着摇头:“真不知安贵妃为什么要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来……我猜她应该心里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跟姨母您并无干系。”
“损到我了,她不正好借机上位?”庄皇后冷笑:“她这是想一石二鸟呢!既能借此事打压我一头,又能逼着我出手帮她铲除仇敌为子报仇!”
傅清扬不由皱起了眉,安贵妃此举,恰恰是为了将中宫拉下水。若庄皇后不作为,即便证据不足,后宫前朝谣言四起,对中宫声望也会有损。若庄皇后接了安贵妃这一招,那也正好遂了安贵妃的意。
庄皇后瞧她小脸皱成了个包子,不由失笑道:“瞧把你愁的,哪里就这么艰难了?既然她摆出这局逼我不得不入,我自然要推波助澜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
傅清扬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清扬自是不如姨母智深如海,当然忧心了!”
庄皇后悠悠笑道:“得了,你啊还是少操心多学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憋着那么多心眼,仔细将来长不高!”
傅清扬顿时苦了脸:“姨母您可别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