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叶浔提了裙摆,跑到柳夫人面前,笑盈盈地道,“虚惊一场罢了,也不算什么事,就没想惊动您。”在柳家,她说话是一贯的想大事化小,不想亲人们为自己怄火难过。
“那还不算什么事?”柳夫人嗔怪地点了点叶浔的额头,“以后可不准了。”
“行,我记下了。”叶浔甜甜地笑着,扶着外祖母到了室内说话。
柳夫人细问了一番,末了道:“就听你外祖父的,在这儿住一段日子,等叶府不再乱糟糟的,你再回去也不迟。”
叶浔欣然应道:“那敢情好,我巴不得多陪陪你们呢。”
柳夫人这才道:“你外祖父也在家呢。这几日皇上让他将别的事都放一放,用心拟出殿试策问的题目。这不,整日闷在莳玉阁,想着怎么帮皇上难为人呢。”
叶浔忍俊不禁,“怨不得要督促我学算术,原来是得了清闲了。”
“是啊,快去吧,昨日听说了那档子事就开始生气,你快去跟他说说话。”
“嗯!”叶浔转身去了设在后花园的莳玉阁。
这儿是柳阁老的书房,院门前一片竹林,院中植着四时花草,进门后就能闻到馥郁的书香、茶香。
柳阁老五十多岁了,面容清瘦,目光睿智,常年挂着和善的笑容。见了外孙女,却故意冷了脸,“你这个没良心的,是不是觉着你长大了,就不要外祖父管你了?”
“哪儿有啊。”叶浔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这才继续道,“您素日繁忙,我又不能时时在您面前尽孝,哪里好意思事事都来告诉您?”
“事有轻重,你出的这点事,躲过去了算是侥幸,没躲过去要如何收场?”柳阁老瞪了她一眼,“人这一辈子,能出几件大事?毁人的就是这些小事。”
叶浔哪里不知道这是至理名言,频频点头,“我记下了。”
“逞强也要分什么事。”柳阁老指一指书案对面的椅子,示意她落座,“这件事,叶家必须给我个交代,否则你不准回去,世涛也要过来。”
叶浔心里暖暖的,又忍不住笑,“那祖父可就真急了,少不得抡刀上马来跟您抢人。他也没打算轻饶了那些人,否则我早就哭着喊着来求您给我做主了。”
柳阁老被这话引得笑起来,“这些我自有主张,你就别管了。”说着拿过几本账册,“用心看看,把账目算出来。”又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桌案,“你白日里就坐那儿,不懂的就问我。”
叶浔立刻没精打采起来,前世今生所学的加起来,也不可能应付外祖父,她苦着脸道:“还要在您面前啊?那怎么行呢?您不是正在拟题目么?我噼里啪啦地打算盘会吵到您的。”
柳阁老笑起来,揶揄道:“我倒是想听你噼里啪啦地打算盘的动静呢,只怕你再苦练半年,也没那份爽利。”
“……”
“你娘那些陪嫁,这些年一直由你外祖母打理着。你上心学学这些,日后自己管账。我们年纪大了,便是想管你们一辈子,迟早也会有心无力。”
叶浔知道这是外祖父的良苦用心,恭声称是,转去坐到一旁的书案前。虽说心里明白,可还是头疼不已。这种事没点儿天赋是不可能精通的,而她的天赋之于算术,真是资质平平。外祖父这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若是江宜室得知,心里应该会好过不少吧?
柳阁老也看得出,叶浔对药理、针线心灵手巧,对算术则是真不大开窍。幸好他得空,教给她一些窍门,再督促着她勤学苦练,熟能生巧也非难事。
不是他闲的没事折腾人,是太清楚,叶浔的身份说起来是天之骄女,却没个真正能护她一辈子的人——她的哥哥都不见得有那份能力,很多事便只能为她早作打算,她会的越多越好。她一辈子最稳固的依仗,是她自己。
连续两日,叶浔白日都被柳阁老拘在面前学算术,晚间就睡在两位老人家院落里的东厢房。
到了第三日,用完午饭,叶浔也没回去睡午觉的意思。
柳阁老笑道:“不乏?”
“乏。”叶浔皱了皱眉,“可是我昨晚做梦都在打算盘,醒来比没睡还累。”
柳阁老哈哈的笑,“去院子里转转吧,换换脑子。前两年你撒下的一把月季种子长得不错,现在已开成了一片。”
“那我去看看。”叶浔笑着起身,“等会儿就回来。”
“去吧。”
叶浔带着竹苓在花园转了一阵子,去看了颜色不同的春花,又去看了看养在湖里的一对儿鸳鸯,这才往回返。
路上,两个人经过芳草地,无意中看到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小鸟有着彩色的羽毛,很漂亮,但是因为腿部受了伤,眼睛毫无光彩。
“外祖父最喜欢养鸟了,他应该能把这小可怜儿治好。”叶浔取出帕子,把小鸟轻轻裹住,捧在手里,脚步匆匆地返回莳玉阁。她晓得药理,却是一看到人的外伤就手脚发软,估计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救死扶伤的作为。同理,这只小鸟也是一个情形,根本不忍细看它情形如何,只急着去找外祖父救它的命。
竹苓随着叶浔快步走进莳玉阁,没来由地感觉此刻院中太安静了——让人心生不安的那种静寂。念头闪过,她也没在意,急着给叶浔打了帘子,随之进到厅堂。
“外祖父,我捡到了……”叶浔进门后,就要如常去往内室,却在这时发现厅堂里站着两个人,慌忙噤声止步,匆匆打量。
两个人都是一袭黑色布袍,本是对立着说话,随着叶浔的进门,同时打住了话,侧目看她。
身形略高一些的男子,气势慑人,视线清冷漠然,没有敌意,落在叶浔身上,还是让她觉得凉飕飕的。
与这男子对立的是一名少年,目光和煦温暖,而他正是叶浔熟悉的裴奕。
叶浔一头雾水,却不妨碍她对这两个人生出一种直觉:两个人的气质、气息太相近了。至于容颜,都有着极少见的俊美精致。
她不敢多做打量,错转视线,想要行礼才意识到手里还捧着那只小鸟,真是尴尬不已,忙转身交给竹苓。
这时候,裴奕已对那男子道:“这是柳阁老的外孙女。”
男子凝了叶浔一眼,“叶家那孩子?”
“对。”
叶家那孩子?叶浔听了心里直犯嘀咕,心说你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这话说的……刚要曲膝行礼,男子已摆手道:“免了。”说着看向里间,“还没找到?”
“找到了,找到了。”答话的是柳阁老,一面说一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公文,瞥了叶浔一眼,安抚地笑了笑,“贵客突然来访,也怨不得你唐突。”
男子轻轻一笑,“知道你护短儿。唐突的是我,这总成了吧?”接过公文,他对裴奕道,“你的事照我的意思办,尽快,别总让我满京城找你。”
裴奕嘀咕一句:“什么时候满京城找我了?”
男子慢悠悠地道:“要不然我住到你那儿,每日求着你务正业?”
裴奕笑起来,“您可别,您这可是要我的命呢。”又叹气,“说来说去,我是个不务正业的。”
男子笑着拍了拍裴奕肩头,步调悠然地往外走去,“柳阁老送送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柳阁老称是,亦步亦趋跟了出去。
男子一走,叶浔没来由地觉得轻松下来,轻轻透了一口气。
裴奕则已从竹苓手里接过那只小鸟,问道:“知道柳阁老的药箱在哪儿吧?”
“知道。奴婢这就去取来。”竹苓转身出门。
裴奕转身落座,查看小鸟的伤势。
叶浔吩咐房里的丫鬟上茶,在他对面坐下,忍不住好奇地道:“方才那位是谁?看着怎么跟你很像?不可能是你的兄长吧?”从没听说过裴奕还有手足。
裴奕却看着那只小鸟,“腿断了。”
“能治好么?”
“小事,放心。”裴奕又敛目细看着那条帕子,是小猫滚绣球的图案,微微地笑,这才回应她先前的问话,“方才那位不是我兄长,你觉得他是哪类人?”
“嗯……”叶浔认真想了想,“让人很畏惧的那种人。”
裴奕找了由头,把房里的丫鬟一个打发出去,这才道:“他的确是。”又似笑非笑地看住她,“我日后就要在他手里讨生活了。实在是没法子,不然娶不了你这高门女。”
☆、第17章
叶浔辨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有些啼笑皆非,对他道:“你要娶高门女的话,的确是要费些周折,却不需因为我而为难。”
这是她的心里话。
她对他,始终明白他是愿意守护她到最后的人,想起、相见时,总是满心的暖意、感激。她不曾全心全意地痴恋过任何一个男子,经历、遭遇都不允许她有那份闲情、憧憬,面对的从来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不曾体会过两情相悦浓情蜜意,却也清楚,只凭一份感激,不足以成为支撑一段姻缘的理由。
如果在一起能让彼此更好,她愿意嫁;如果这件事于他是无足轻重了,她绝不强求。
这一世,只想看他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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