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御宸亦是一身漆黑幽亮的铠甲,英姿勃发,充满阳刚之气,眉宇间,更是蕴着称霸天下的王者之意。
苏玉卿盯着冷御宸的凤眸濯濯生辉,心中暗叹,怪道人常说,男儿戎装最是威武,且看他在阳光下光泽流动着的铠甲,衬着他俊美无畴的脸庞,当真是勃然英姿,如琼枝玉树,流转着琉璃般的光彩。他漆黑的眼眸,如一潭不见底的冰潭,令人看上一眼,就窒息的无从呼吸。
她垂眸,唇畔露出一抹笑意,平日里他待她总是那般温柔,目光总是充满了宠溺与坦诚,竟让她忘记了他是一柄锋利绝世的宝剑,未出鞘时就已秋泓暗藏,杀机暗敛。装饰奢华的剑鞘让他看起来是那般的温润柔和。
她忘记了他本性中的狠戾与霸道,他其实是一头狼,一只虎,当露出尖锐獠牙的那一刻,便是致命的。
可是,她偏偏就是悦他,不论是他的狠戾还是他的温柔,不论是他的霸道还是他的宠溺,她都无可救药的迷恋,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他于她,就仿佛致使的毒,染上了,就是一生一世。
在这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中,冷御宸只是轻轻的抬了抬手,顿时,声音歇止,齐齐的被截断,仿佛他抬起的不是手,而是刀剑斧凿,生生断了那千军万马的声势。这天地之间,从响彻天际到寂静无声,只需他挥挥手,就可办到。
冷御宸蕴起内力,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悠扬着落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近接蛊国邀战,吾帝深虑,其无故出师,此为贼也!所谓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以吾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尔等可愿随吾往,血染沙场,保家卫国?”
他话语不多,声音不大,但气势雄浑,言辞犀利,连苏玉卿一介女子皆听得热血沸腾,何况城下那十万铁血男儿?
只听得震天的声音响彻整个古阗,皆是:“血染沙场,保家卫国!”
一遍又一遍,宣誓着他们的决心,连古阗京都的百姓都一遍又一遍的跟随着宣誓着,原本的离愁别绪全化成了满腔的决然与激扬。
苏玉卿看着这万众一心的情形,心里不由打个突,他已是万民所向,那么古阗王呢?
她侧目望去,只见冷御宸身边的古阗王,脸色淡然,无喜无怒,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这,是一个帝王正常的表现么?
☆、727.第727章 又见汤泽
直到进了马车行至途中,苏玉卿还是有些恍惚,耳畔依然响彻着“血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声音。眼前,仍是黑压压的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气。
连她上车时,跟随在冷御宸身边的几个将士军师的不屑目光,都忽略了。
她还记得临出发前,古阗王假腥腥的场面话,和赐予冷御宸的宝剑兵符,那双无波无澜的龙目中,隐隐沉浮着看不清楚的幽光,让人心惊胆战,心中不安。
而冷御檀,竟也出现在城头之上,只不过他一身紫袍,外边套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紫貂大氅,乌黑的长发只用一只乌沉木簪攒着,竟简单随意的很。他远胜女子的绝艳脸庞上亦是淡淡的,只是看上去,稍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冷御风,一直热络的紧,温润如玉般的翩翩公子,面对即将出征的长兄,关怀倍致的嘱咐着,恨不得以身替往。
车厢内很静,苏玉卿在想着心事,车里的三个丫鬟自是不能出声打扰她。直到马车停下,她才察觉到。
火儿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然后道:“主子,先行官已经选了此处稍做歇息,您可需出去透透气?”
苏玉卿见两个丫鬟眼巴巴的望着她,便点头答应了。顿时,秋菱和夏萝喜滋滋的扶着她下了马车。
苏玉卿下了马车,四下环顾一圈,不由后知后觉的苦笑了声。这些将士可不比在朝为官之人,他们都是极为直爽的性子,对于主帅行军还带着家眷之事,让他们心里窝了个疙瘩,此时看着苏玉卿的眼神极为不善,仿佛在责怪她累了他们将军的名声。
她也不愿去寻晦气,便嘱咐火儿道:“我们随便吃些罢了,不要去那边儿招惹他们嫌弃吧。”
火儿自是看得出那些将士们的目光,无奈的点点头,心里却道这位太子妃实在是任性的紧,主子出来行军打仗,她非要闹着出来,还说什么散心,看尸横遍野的方式散心么?这还得加派人手明里暗里的保护着,真是有够添麻烦的。但表面上,却是绝对不敢显露丝毫,也是尽职尽责的守护着她。
有这几个丫鬟摆弄着,很快就有了吃的。
苏玉卿接过秋菱递过来的汤,堪堪沾到嘴边,就见一人怒冲冲的向这边走来。苏玉卿定睛一看,不由乐了,这位不是许久不见的汤泽汤大人么?
见他一脸怒容,且愤愤然的向这边走来,想必是来责怪她的。当下,她将手中的汤碗递出,含笑站起身来,冲已走近的汤泽微微点头:“汤大人,许久不见。”
汤泽哼了声,面色冷凝的沉声道:“太子妃。您可知,我古阗虽不重女子教化,却也看重三从四德之说?”
苏玉卿浅笑嫣然的望着他:“正是如此。敢问汤大人,本王妃犯了哪个?”
汤泽张口便道:“不贤!”
苏玉卿挑眉,故意装作不懂:“还请汤大人解惑。”
汤泽眉头都打结了,她又不傻,明明是武乾第一才女,竟让他解惑,分明是想要与他驳辩。
☆、728.第728章 能言巧辩
汤泽倒也不信凭他的才智,还说不过一个女子,于是便理所当然的道:“不贤,便是不恪守妇道!古阗女子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只管家中之事,不得干预男子出门后的诸事。您虽贵为太子妃,却连这等事都做不到,难道不是不贤吗?”
苏玉卿凤眸微弯如月,透着潋滟的华采,她轻轻点头,赞同道:“以汤大人所言所论,那么本王妃确实是不贤的。”
汤泽眉毛微挑,他没想到苏玉卿竟是这般爽快的承认了,倒是让他之后准备的训斥的话不知如何继续,生生愣住。
苏玉卿接着又道:“不知汤大人听说过《女戒》没?”
汤泽怔了下,莫名其妙的道:“自是听过!”
苏玉卿含笑点头,坦然的道:“太子殿下曾当面训斥教导过,他言道:‘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本王妃深以为然,自此以后,便时时以此夫妇之道自省,因此,他今日出征,我毅然随尔。”
汤泽嘴角直抽,《女戒》中确实有这么一段,但她何德何能?长成这般祸国殃民的模样,老实待在家里也就罢了,竟不知礼仪贤德,迷惑夫君,央求夫君将之带在身边,如此不懂事,还言之凿凿的谓之“事夫”?
汤泽望着她若无其事坦然自若的模样,气得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夏萝气得鼻子都歪了,想要追上前去理论,却被秋菱拉住:“哼,他当他是谁啊?竟巴巴的跑来教训太子妃,临了说不过还甩袖走人,这是什么态度!”
“夏萝住口!”苏玉卿喊住夏萝,语气异常严肃的道,“即跟在我身边,就要拿出大家闺秀的款来,怎地这般没规矩!”
夏萝委屈的答应一声,只得闷在了心里。
苏玉卿冷然的一一扫过夏萝秋菱和火儿,然后低沉着声音道:“你们且记住,我的身份再如何高贵,也贵不过太子去,那十万将士,连太子都敬重万分,称他们为兄弟、手足,我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便是指责于我,也是为了太子,我有何身份置喙?连我都没有,你们更没有!”
夏萝一凛,连忙低头应下,而秋菱和火儿更是恭敬答应。
苏玉卿虽然刻意选了稍远之处歇息,但再远也不过数十步的距离罢了,因着军纪严明,用膳时并无人开口说话,就显得寂静许多,所以苏玉卿的话便落入了离她们最近的几位将士耳中,接着不多时,便传遍了三军。
使得众将对冷御宸的态度更加的恭敬,心里也越发的敬重起冷御宸来。
冷御宸知道这个消息后,不由怔了下,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汤泽,悠悠道:“汤大人以为如何?”
汤泽眉头微蹙,沉吟片刻才道:“哼,明明迷惑丈夫,却说成‘事夫’,还道是太子您教导于她。能言巧辩,真女子也!”
冷御宸呆了呆,不由想起数年前马车里的一幕,不由失笑,她竟是记得这般清楚。
“她并非你说的一无是处,你且瞧着便是。”冷御宸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淡淡一笑,回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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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9.第729章 孤凉大草原
蛊国相较于古阗,更加的靠近西北边,两国之间连绵着两座山,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过了大草原,再翻过一座凶险万分的巫蛮山,就是蛊国的边界之城。
气候上,越是往西北走就越发的寒冷。在古阗时,已是初夏季节,然而绕过连绵不绝的灵夷山,行军到草原边上时,苏玉卿已穿上了襦裙,除了火儿还是单薄衣衫外,秋菱和夏萝也已经罩上了厚实的裙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