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并不伤害性命,只是浑身会起斑点,并且,说不了话。”
重光帝一愣,难怪,难怪一路上杜芷书一句话没说,他只当她累了,却不知……
深深看了杜芷书一眼,满眼的心疼,只道:“这件事不许和外人说起,若娘娘询问起来,只说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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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芷书再次睁眼,已是黄昏,偌大的帐篷内,只见着秋蝉的背影,让她一时恍惚,觉着和在宫中没有区别。杜芷书如平常那般坐起,正要喊秋蝉,才开口,却发觉嗓子出不了声音,记忆霎时回笼。
一手卡着脖子,一手覆上脸颊,顿时生出一份绝望,而后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惊得秋蝉赶紧回头,虽然看见满地狼藉,却仍旧欣喜,走上前,道:“娘娘醒了,可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一边问着,一边收拾着被杜芷书扫落一地的东西,她只以为是娘娘不小心碰倒,哪里会知道是娘娘刻意为之。
然而当捡起的东西不断又掉落,秋蝉才发觉了异样,抬头,却是看着杜芷书双手捂着脸,眼中满是悲戚。
猜出娘娘的心思,秋蝉安慰着:“这些红斑不碍事的,何太医说了,吃些汤药调理,很快就好了。”
听罢,杜芷书心情才是平复,半信半疑看着秋蝉,见秋蝉眨着眼睛,很是单纯,才是安心下来,秋蝉不是个善于说谎的,有心事一眼就能瞧出。
说完,秋蝉准备了纸笔,道:“何太医还说了,娘娘这些日子嗓子也会不太舒服,不好讲话的,可以写字吩咐奴婢们。”
何太医是宫中太医局医术最精湛的,遂放下心来,提笔,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陛下。
秋蝉笑了笑:“陛下现下不在军中,之前为着寻娘娘,战事有些耽搁,如今和杜将军会和去了。”
这么急?只是一觉,陛下便离开了,难免不让杜芷书起疑心,莫不是,陛下看着她如今的脸碍眼?又想起在山丘上,陛下为自己抹泪时,手指的一顿,其实已然看清了她的模样,难怪刚刚进帐时用大罩盖着自己,定是觉得她太够丑陋了!
伺候娘娘近一年,娘娘的心思秋蝉多少能猜出一二,遂继续道:“娘娘莫要多心,陛下走前还和奴婢戏言,说娘娘这模样和先前刚入宫时花生过敏那回很像,倒让陛下有些怀念替娘娘抹药的那会儿。”
这么一说,也让杜芷书想起那个时候,霎时红了脸,有些羞愧,只低着头不说话。秋蝉并不知详情,只道:“陛下神色从容,想来并不觉着怎样,陛下冒险亲自入鲜卑救娘娘,陛下心中是看重娘娘的,待陛下回来,娘娘的病或许好了。”
杜芷书点点头,这才有了心思认真看向秋蝉,却发觉秋蝉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半月不见,她的变化也不小。想起自己离开时,让秋蝉为自己扯谎,怕是连累了她,遂提笔问着:陛下可有为难了你?
秋蝉霎时顿住,脸色更是惨白,双手不自觉地背在身后,微微一笑:“陛下仁德,并未有为难奴婢。”
杜芷书哪里会信,一把扯过秋蝉的双手,撩起她的袖子,两只纤细的臂膀上满是青红交错的伤痕,可以想象之前是受了不小的折磨。虽只是奴婢,但秋蝉跟在杜芷书身边,也算是宫里一等一的宫女,还真没吃过多少苦,这一回,倒是委屈她了。只是她不知道,在看不见的背上,更是伤痕密布,差一些,她们主仆便见不着了。
正巧这时候杜铮闯进来,看着秋蝉的手臂,一时惊住,而后赶紧转身,秋蝉亦是红着脸放下袖子,道:“小爷怎么过来了,也不叫人通禀一声。”
杜铮一向随性,这么冒失的举动,让杜芷书又气又无奈,还好刚刚只是露了个臂膀,要是其他,还真不好办!
听见秋蝉说话,杜铮这才转身,走近杜芷书,道:“听说三姐醒了,便过来瞧瞧。”
乍一看见杜芷书的脸,杜铮一个没忍住,捧腹哈哈大笑,一边说着:“简直……简直就是个大花脸!”
秋蝉听罢,生怕娘娘生气,却看娘娘嘴角含笑,没有半分怒意,这才放心下来,看来还是姐弟情分深,娘娘都纵着。
其实也不是怎么纵容,只是让杜芷书想起了小时候,奶奶还在世时,三叔和自家是住在一座宅子里的,大姐二姐和杜铮年岁差得大些,不怎么亲近,倒是她和杜铮同岁,虽不怎么瞧得上杜铮,可杜铮却老喜欢粘过来。那日,杜铮也不知哪里偷偷带回的茴香花生,跑到她房间来讨好她,花生炒得很香,她贪嘴多吃了一些,结果一吃完,杜铮便是如现在这副模样,指着她大笑她是大花脸,直到她渐渐喘不上气来,杜铮才知出了大事儿。因为那件事,杜铮被三叔狠狠打了一顿,据说手臂粗的棍子都打断了一根,奶奶哭天抢地的,也没拦住三叔,也是因为那件事情,府里再不敢让她吃花生。
奶奶过世后,两家人分开,渐渐来往也少了,总是逢年过节再见着一面,如今看着眼前的杜铮,又觉亲昵了几分。
“没事,上回吃了那么多花生,脸比现下更吓人,别说说话了,当时气都喘不上,最后不是也好了么,一点疤都没有留,脸蛋比芷画还滑嫩,声音更黄莺似的。”
杜铮最甜,被他这么一说,杜芷书倒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见杜芷书心情好了许多,杜铮凑上前,道:“三姐可有看我送去的信?”
信?杜芷书有些迷惑,而后看了眼秋蝉,秋蝉赶紧地从旁边书案下取出几封信递给杜芷书,道:“娘娘离开后,是从河阳那送来了几封信,那时候奴婢瞒着杜统领娘娘失踪的消息,私下里帮娘娘收着了这些信笺。”
“秋蝉姐姐可是厉害,听说您不在府上,秋蝉姐姐愣是瞒了三日才露陷。”杜铮赞叹道。
杜芷书接过,一共四封信笺,其中三封信笺上没有署名,杜芷书取出,却是熟悉的字迹,陛下曾在她的寝殿批阅了一个月的奏折,当时被戏耍着没少给陛下研墨,是以一眼就能认出陛下的字迹。
纸上也就四个字:安好,勿念。
接连三封,都是一样的内容,没有多余的情话,但杜芷书心中一暖,脑海里不断浮现陛下在前方每日军务缠身,却在深夜一脸疲色仍旧挑灯给她写信的场景,嘴角微微含笑。
这模样,倒是让一旁的杜铮着急了,赶紧拆了自己的那封信笺递过去,并且想将杜芷书手中的信笺抽走。
杜芷书哪里容得他胡闹,狠狠瞪了眼,杜铮便停下了动作,不敢再去碰杜芷书手中的信笺,只乖乖地耷拉着脑袋等在一边。
将信笺收好,杜芷书直接收在了床头,而后才是阅读杜铮的信笺,洋洋洒洒三页纸,将他在前方立功是事迹一字不漏,或许还夸大了地述说一番。
看完,杜芷书抬眼看他,眼中满是骄傲,这个家中最小的男孩真是长大了,如今也能建功立业,独撑一面了。
“我厉害吧,信上只是一场战役,之后连着又一场战役,但是没来得及写信告诉你,算起来,我一共杀了十六个鲜卑士兵,烧了两处鲜卑粮草,识破了一次鲜卑突袭。”
杜铮这时候来邀功,定是有别的乞求,杜芷书提笔,写了句:有话快些说,否则我要睡了。
明明刚刚才起,哪这么快睡,可杜铮却没反应过来,只是扯了扯嘴角,着急着说道:“这回陛下上前线却不肯带着我,三姐帮我想想法子啊,整日窝在军营里听着前方传来的消息,我会憋闷死的。”
原是这样,杜芷书再次提笔:你若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帮着你。
杜铮赶紧地点头,别说一个问题了,便是十个他也答啊。而后他又看着三姐书写,然而这回的问题他却真是答不上。杜伊柯如何会有鲜卑王庭的令牌,他哪里知道,他虽崇拜杜统领,可杜统领平日不与人说话,沉默得很,要从他嘴里听得事情是不可能的。
杜铮挠挠头:“这事可能得问陛下,我只知道陛下命我跟着杜统领,吩咐着一切都得听着杜统领的安排,进入鲜卑后,杜统领才和我说是为了寻三姐您的。”说完,又补充道:“之前陛下一直是让杜统领守着后营的,这是头一回带着杜统领上战场,显然对杜统领信任得很。”
杜芷书点头,或许这些疑惑都得等陛下回来再说,只是,陛下才走,她便开始想念了......
☆、第75章
前方战事吃紧,后营倒显得很是平静,平日里除了杜铮来给她折腾一番,其他时间只一个人待在营帐中,白纱遮面,倒也从容。
每到夜里,最是思念陛下,营帐内摆设和陛下离开时一样,只桌案上多出一垒垒纸张,每一张上面只写有四个字:安好,勿念。这些日夜,她誊写了不下千遍,自小杜芷书临摹的本事就极好,如今,将她的字迹和重光帝的摆在一起,秋蝉也难以分辨了。
“娘娘今天还练字么?”秋蝉收拾好桌案,问着。
杜芷书点点头,夜里太过宁静,若不是临摹着陛下的字迹,漫漫长夜何解相思!
“娘娘这次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秋蝉在一旁研墨,嘴里如此说道。
杜芷书抬笔,却是看了秋蝉一眼,不用说话,秋蝉便知娘娘询问的心思,遂继续道:“娘娘对陛下比以前更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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