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起身道:“罢朝!”气呼呼地离朝而去,留下瘫软在皇座前的太子和噤若寒蝉的臣子们。
三皇子回去对叶大公子和沈卓说了,叶大公子出声笑起来,三皇子看他,叶大公子知道三皇子心中对手足相残的看法,马上整肃了脸色:“没什么,没什么。”
沈卓也暗松口气,心说沈汶真是对的,不管是怎么回事,太子明显是被黑了,不禁感慨道:“真像……人们说的,偶尔的成功比失败更可怕。”
叶大公子拍手叫绝:“太对了!太对了!真是绝句啊!”
三皇子却叹气了:“父皇让我读他对奏章的总结,我哪儿有这个心思!”
叶大公子捶胸顿足:“这就是平分国事,平分国事啊!皇上是让你制约太子的权限!”
三皇子一副不屑的表情:“可我不想读那些废话!那些要军需的奏章,变成了一句话,有什么用?”
叶大公子无奈,对三皇子说:“只要总结不出大错,皇帝就还是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冷笑:“他知道了又如何?这些年他的态度还不明白?他不想增兵镇北侯。反正我懒得看,要看你们看!”说完起身去练武了。
叶大公子只好对沈卓说:“我们两个一起帮着他看吧。”
沈卓一拍胸脯说:“放心,在下文武双全,看看奏章的总结有什么难的!”
叶大公子面露些鄙夷:“虽然文人相轻不好,但是我的确不能苟同你对自己的看法。”
沈卓笑着说:“咱们练武场上去试试?看看你是不是能苟同一下?”
叶大公子站起来说:“我比你们大了快十岁,有家有室的,看你们这些人,真是太幼稚了!”说完急步走出,回家了。
叶大公子回了府,一见父亲就一下扑过去,对父亲深深施礼,起身道:“父亲深谋远虑,真是现世诸葛!”然后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叶中书长出一口气,捻须说:“那些孩子们真没白写,我听说市上一时纸贵,可见有多少人做了这事,不仅仅我们这边的人。”
叶大公子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拍了下手,对叶中书说:“爹,沈三说这就是偶尔的成功比失败更可怕,简直是应景极了。”
叶中书也笑了:“爬得高摔得狠就是这个道理,来,我们喝一杯?”叶大公子受宠若惊地点头,父子两个人喝了一壶。
严敬那边日后也得到了全部的报告,他小声叹道:“一千一百余份哪,除了我们,叶中书也定是下了死力,大概,柳老夫子也没有袖手……”
旁边的人说:“可喜的是我们那些被免的官员也官复原位了。”
严敬点头:“从此后,太子就不会再随意任免官员了。”太子过去精简官吏,是在皇帝的认可下,自然做的顺手。现在才知道自己单干,却不会被允许的。
京城里的议论不久也平息下来了,大家知道太子要去对天忏悔了,沈家军剿匪的事不了了之。有人猜测让沈家军分兵是太子的主意,皇帝不同意!但是皇帝并没有挑这个茬儿,不知怎么就一弄,既没有给镇北侯脸面,又不会让太子把沈家军整垮了,皇帝真是厉害。大家觉得皇帝还是明白事儿的,不懂事的是太子。有人又提起许多年前太子和镇北侯次女的计较,都觉得太子怎么没完没了的?
最不高兴的,当然是太子了。?
☆、孤独
? 夜深人静之时,太子在黑暗里摸索床头,一个暗格里,几个小盒还在。太子轻轻关上暗格,无声地细细吐出一口气,平躺回枕上。
这些夜里总是这样,他一定要摸摸那几个盒子,才能安心入睡。那些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当初,他册封为太子,贵为皇后的母亲把多年安插的各色眼线人脉交给了他,也给了他几个盒子。母亲轻声地告诉了这些盒子的用途,并让他好好收藏,以备不时之需。年少不不懂事的他,当时还颇觉得母亲手段粗俗。
母亲贾氏生于市井小官之家,就凭着一股子冲劲儿和肆无忌惮,做上了皇后之位。太子长于深宫,从小就在太监和宫女的私语间听到种种死讯,年纪大些曾经觉得母亲不擅权术,有些鲁莽。现在他才惭愧自己的幼稚,如果有实力,何须耍什么阴谋诡计,直接要了人命就是了!若是一贯强势的母亲还在,还是皇后,自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父皇公然羞辱。如果父皇这么做了,母亲为了自己,定会下手的……
可是母亲不在了,他必须靠自己。既然父皇不仁,就不要怪自己不义。现在太子不再纠结是否下手,而是发愁要找什么人能把东西送到皇帝嘴里去。皇帝身边的孙公公是大总管,殿上的行为来看,他可是不会帮助自己的。这件事,一般的太监宫女都指望不上,要多铁的忠心才会让他放心地托付这事?而且,如何才能绕过孙公公?……如果自己亲自给父皇捧送饭食,父皇最可能的是让自己也吃上几口。若是父皇最后一同用了,自己受点伤也算值了,怕就怕父皇让自己吃了,结果父皇根本不吃!那不害了自己了吗?……早知道这么难,光安排这事,大概就得一两年,自己就该早下决心,不该等到现在……太子在碎碎念中朦朦胧胧地睡去,恍惚里看到自己挥着手臂大声地咆哮:“朕是皇帝!皇帝!”他在梦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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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远侯拧着眉毛,读了两个儿子的信,尤其是张允铮的,还读了两遍,最后骂了一句:“这个混蛋!”他有点儿不想给李氏看这信,但是李氏想这两个儿子快想疯了,又担了那么多心,平远侯就把有关机密的那页留了下来,只给李氏看了张允铮写的家长里短的那页。
果然,李氏一读就看出来了,她指着信几乎尖叫:“他在外面有人了!”平远侯暗叹,当然了,他带着个小姐走了这么一趟,看来是得娶人家了,但是脸上带了些诧异地问:“夫人为何这么说?”
李氏瞪着眼睛:“他不让家里给他议亲,他有人了!侯爷,我早就说过呀!他有人了!亲事怎么能不让父母做主?!这个逆子!肯定是被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他不是被人骗了吧?!侯爷,你快去查查呀!他那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啊!这要是让人伤着了可怎么好……”李氏哭了。
平远侯哭笑不得,忙说:“那个混小子谁想要?说三句话就要打架?要是他想……”
李氏使劲摇头:“不行不行!得我来给他挑!我可怜孩子!没出去过,心地又好,特别容易上当啊!儿啊!娘对不起你……”
平远侯望天:他还没出去过?!赶快坐到李氏身边:“夫人不必担心,那个混小子长大了……”
李氏泪水飞溅:“不大!不大!明年才弱冠呢!我的儿!我一直想着给他挑个知冷知热温柔贤惠的,好好照顾他,可不能委屈他,他怎么能不让我给他看呢?一定是个狐狸精!侯爷,你去找出那个女子来,我去说说她……”
平远侯真害怕!忙说:“好的好的,为夫去找,夫人别哭了,也许那个混小子外面没人,是真的不想议亲呢?”
李氏擦脸的手帕停下,片刻后,声音尖锐地说:“他难道喜欢男的?!不成亲了?!那怎么行啊!侯爷!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平远侯无奈地说:“不是不是,还是夫人说的对,他在外面有人了……”
李氏又哭了:“定是被人骗了,我可怜的儿啊……”
骗了她孩子的沈汶,此时在山寺里过得很悠闲。有时,沈汶也会想念张允铮,可更多的,是在脑子里一次次排演日后的程序。许多棋子已经在了位置上,沈汶的身心完全倾注在了这一盘大棋上。山寺里有时的木鱼声和尼姑们的唱经声,会让她凭空感到不协调,但是她不愿多想,她像是已经滑落半坡的石头,只能听从重力一路冲下去。
每天太阳未落山,她就开始打坐。那次在海上,她用意识力解绳子,虽然透支了,可是也让她进了一步。有时,运用了意识力后,她的意识脱离身体,能从空中看到端坐着的自己,周围是一片黑暗的迷雾。一旦察觉,沈汶总是急忙归位。她并不想探求虚空,这里有太多她需要处理的事情。可是她留恋那种无忧无虑的安详,每次从打坐中清醒过来,她都能感到全身脱胎换骨般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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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一天,太子带着众多东宫文臣和一些对他表示支持的朝臣前往祭坛读忏悔书并举行祈雨仪式。
早上走时,太阳还毒辣辣的,到了祭坛处,天就莫名其妙地有些阴了。
太子旱灾刚起时强烈地盼望下雨,但此时此刻,他可并不希望下雨!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恐惧也许有引力,能把所恐惧的东西给招来,就在太监大声宣读太子罪己忏悔书时,天边一声响雷。众人听了,惊得变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读着忏悔书的太监不能停下,只能接着读。为了向皇帝表示衷心,太子这篇忏悔书写得漫长无比,从小时候没听皇上的话背书写起,哩哩啰啰,没完没了。太监正阅读间,雷声越来越响,等到太监念到最后一句:“吾诚心悔过……”当空天上咔嚓一声,一阵雨滴洒下,随着太监的结束语,转成了一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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