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不知道太子的心思,长叹道:“朕是不想冒这个险,所以,对镇北侯,敲打几下就行了,他只要不露反意,朕也就不理会他。你也要开始明白道理,别跟那些后宫的妇人们一样,只想着些阴损的招数。那个幼女,有千百个名正言顺的方法收拾她,让镇北侯开不了口。不必偏要捡着个大家看在眼里的不实之处去降罪她,你好好想想吧!”
太子再次叩谢了,皇帝也说累了,让他退下去。
太子离开御书房,除了更加坚定了要把三皇子和镇北侯都铲除的决心,还想着皇帝所说的可用来收拾沈汶的“千百个名正言顺的方法”是什么,忽然心有灵犀:对女子,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娶了她,慢慢地把她折磨死吗?!
那个女孩子今年才十岁,等她及笄时,自己安排个场合,单独和她在一起,周围安排些京城的命妇。自己对她说要纳她当个“奉仪”——九品的小妾。然后让那些命妇当证人,说那个女孩子当场应允了!这样,日后她开口否认不过是因为害羞而反悔。有那些夫人们的证词,就是她身为嫡女,也得乖乖地嫁进来!那时要揉要措还不由着自己?自己就是让四妹妹把她的脸都划花了,镇北侯也不会知道!……
想到此处,太子心情大好,就把沈汶这个人物扫到了脑后。在他眼里,沈汶再次成为待宰的羔羊,只等着自己下手了,他不必再继续为她分神。当务之急,是怎么赶快提出一些有关朝事的建议,以弥补自己在这次冬狩中受损的形象,然后就是好好想想怎么除去三皇子的靠山镇北侯了。
皇帝也没让皇后好过,再次提了一个嫔妃助管后宫事物,几乎分掉了皇后对后宫的所有掌握。皇后愤懑之余,倒没有太多抗议,她近来觉得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有些胃疼。每天总感到很累,什么都不想干。如果皇帝来过,她也许会以为自己怀孕了。但现在明显不可能,而且头发掉得厉害,头顶都有些秃了。御医们说这是郁结中焦的症候,开了许多滋补养阴的药,先喝着看看。所以后宫的事物,她没什么精力去管了,谁爱折腾就折腾去吧。?
☆、隐私
? 与皇家一家三口比着砸东西不同,镇北侯府中两个孩子的反省却是轻声细语的。
在冬日微暖的照耀下,沈坚和沈卓站在府中冰封的小湖边,看着两个人的几个小厮在湖上砸冰以备夏日所用,并顺带捕几条鱼。
沈卓低声说:“二哥,你说,那个苏婉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沈坚嗯道:“她让大妹妹告诉我们有事时到太子那里去,又让大妹妹做出那些姿态,临时才拿到那关键的香饼,明显是猜出了太子对三皇子的刺杀。”
沈卓继续问:“可二哥,你没想想,她怎么能让小妹被四公主抓住了呢?差点就要了小妹的命。”
沈坚也紧锁了眉头,沉思着说:“是呀,这是步败棋。香饼都是几月前就准备下了,怎么会出这样的大错?”
沈卓左右看看,然后才极低声说:“二哥,你觉不觉得……她只是……中间的……那个人?”
沈坚打了个寒战,看向沈卓的眼神透出惊讶,接着他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苏婉娘是中间的人话,那后面的——只有沈汶!
沈卓悄声说:“怎么不可能?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小妹的昏死,是装的!”
沈坚久久地看湖面,沉声说:“那,皇宫的那次……”
沈卓悄声说:“肯定也是装的。”
沈坚摇头:“她怎么敢?她才几岁?”
沈卓说:“所以她才敢!因为她年纪太小,谁也不会这么想!可别人不知道,咱们能不怀疑吗?你想想,小妹其实早慧,我跟她在一起进过学,我知道,她识字非常早,可你看见她读了什么艰深的书了吗?小妹那里的摆出来的书都是最简单的,像稚子学棋那种。我这几天去藏书阁仔细看了,没被读过的书边页上有些灰尘,但那里几乎所有的的书都被动过了,咱们府里,谁会读那么多的书?苏婉娘出身官宦人家,跟了她这几年,对她忠心耿耿,肯定该耳提面命地教她为人处世,可小妹表面上从来显不出来任何聪明样儿,还是像以前一样傻傻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坚手抚下巴,沉思着说:“那她这么藏着掩着干吗?”
沈卓贴着沈坚的耳朵说:“第一,她怕露了行迹,咱们府里眼线太多。第二,她不相信咱们。”
沈坚眯了眼睛:“我听说大哥临走时,小妹单独去见了大哥……”
沈卓接着说:“然后大哥就让我们保护她,还说有事要问苏婉娘……”
沈坚微微点头说:“我敢打赌,她跟大哥说了实话!”
沈卓也点头:“而大哥站在了她那一边,还是瞒了咱们几个……”
沈坚少见地咬牙切齿:“尤其是我!这里他走了就是我最大!他竟然瞒着我!我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我还记得他穿开裆裤的样子呢!”
沈卓忙说:“先别吃醋,他肯定也记得你的样子。你好好想想,他为何不告诉你?”
沈坚突然回头,原本空荡荡的身后,王志正走过来,沈坚脸上挂上了常见的笑容:“王志,我现在有点冷,去帮我取大氅来。”
王志应了,转身离开。
看着王志走远,沈坚扭回头来,眼神冰冷,低声说:“大哥让我带眼识人,说就是身边的人,也要小心。”
沈卓深吸了口气,与沈坚肩并肩站着,小声说:“你身边有人。”
沈坚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才小声说:“大哥不想把人揪出来,他想留着有用。”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沈卓呵呵一笑,自我安慰着说:“至少他们肯定也没告诉大妹妹。”
沈坚说:“如果大妹妹这次没有起疑,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她年纪小,脾气急,别露了馅……”
兄弟两个对视,然后一齐笑起来——这是不是别人说他们的话?可笑过后,沈坚还是有些愤愤然:“他们两个一大一小,就这么耍我们中间的!”
沈卓也点头:“小妹咱们没办法做什么,日后见到大哥,咱们两个一定要联手好好打他一顿!”
沈坚点头,可接着又摇头:“怎么会是小妹?我怎么也不能相信。”
沈卓却点头说:“我越想越是她!你想想,她从小就乖得很,除了哭,根本没给人添过什么麻烦。长大些,完全没有平常女孩子的那些虚荣啊,矜持呀,自傲什么的,这就不对劲儿!反常必妖……”
沈坚忙说:“你可得注意些,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她这么干,下了多少苦心,咱们好好跟她谈谈,但是可别在别人在的时候揭穿她。”
沈卓点头说:“当然了,大哥临走时那么叮嘱咱们,肯定有深意。你看这次,这么凶险的事,就这么化解了。太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跌了个大跟头。若真是小妹的计谋,怎么能揭穿她?替她遮掩还来不及呢。”
沈坚沉吟着说:“她现在在静养,我们得找个好时间去探问下她。”
沈汶并不知道两个哥哥就要来兴师问罪了,还躺在床上与坐在床边的苏婉娘商讨自己怎么能悄悄溜出去玩玩的问题。
沈汶小声说:“这么躺了几天,我浑身就要散架了,晚上一定要出去走走。”
苏婉娘小声恳求:“我的小祖宗呀!你再等几天吧。太子刚刚回宫,肯定是正想着法儿来报复你。”
沈汶慢慢摇头说:“这个哑巴亏,他肯定是吃定了。要报复,得等我长大些,最容易的,是在我的婚姻上下手才对。”
苏婉娘紧张地捂胸口:“你就不能让我过两天消停日子吗?一件事刚过去,我就得接着担心下一件?”
沈汶笑着拉下苏婉娘的胳膊:“你别担心,他没法伤到我的。”
苏婉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汶低声说:“因为我了解他,而他不了解我。”
苏婉娘好奇地问:“你了解他什么?”
沈汶示意苏婉娘,苏婉娘俯身,沈汶嘀咕着说:“我知道他的弱点,知道他想要什么,知道他怕什么,知道他不能输。”
苏婉娘还想再听到什么,沈汶却不说了。
苏婉娘直起身,皱眉问:“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沈汶笑着说:“知道他的弱点,就知道怎么利用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就知道怎么引诱他。知道他怕什么,就知道怎么吓唬他。知道他不能输,就知道怎么让他犯错误!这些,就足以战胜他。而他,”沈汶嘿嘿低声笑:“对我,不仅一无所知,就是知道的那些,还是错的!这就是人们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怎么可能算计到我?”
苏婉娘想想也是,沈汶知道了太子心胸狭隘的弱点,就利用这个心理,把季文昭支开了。其他,肯定也有道理的,不由得用手背掩了嘴笑起来,总算是不操心了。
当夜,沈汶穿了黑色夜行衣,身上绑了条铁片,轻巧地翻上了自己的院墙,然后如往常一样,借着熟悉侯府中的防守,捡了几个不设防的地点,飞一般跑出了侯府。
沈坚说要早些安寝,天一黑就熄了灯,可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卧室中虚掩的窗边。若是沈汶真的如沈卓猜测的,是在装病,她就肯定会夜里出来活动!沈坚不信健康的人能成天躺着无所事事。他准备从今天开始,每夜都在这里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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