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墨莞尔一笑:“无妨。”
看着这几位外来的客人如此友善,青年也腼腆地笑了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几位不如就到我们村子里住一宿罢,反正刚才柱子吼了那一嗓子,现下估计大伙儿们都知道了。村里这么久没客人,你们几位来了,他们肯定都欢喜得不得了呢。”
凌昭云拱手谢道:“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小兄弟引我们进村了。”
“叫我阿路就好了。”青年笑着道,“等我再打一桶水,就带你们进村!”
被称作是“柱子”的小男孩那一声吼果然不是盖的,不多时,全村的老老少少都知道村里来了四位中原旅客,而且是四位面貌极其俊俏的美人。
四人跟着阿路进了村,几乎全村的人都放下了手中活儿跑出来看新鲜。大人们站在自家门口对着四人报以热情友好的笑容,有的身边领着孩子,甚至有尚不懂事的小姑娘指着白轻墨大喊:“好漂亮的神仙姐姐!”阿路挑着水桶和几人走在一起,尽管被那么多人看着却没有丝毫尴尬,十分自然熟稔地与村民们打着招呼。一看便是个和谐热情的村子。
“嘿,阿路!你小子运气不错嘛,竟然真能碰上几个神仙一样的人!”一个个头高高的青年走过来吹了一声口哨,年纪与阿路相仿,皮肤同样是经过阳光洗礼的深古铜色,鼻梁高挺,眉毛深深,眼睛是深棕色,穿着西域地方的民族服饰,嘻嘻笑着,大大咧咧地打量着阿路身后的外来人,看上去比这个腼腆的阿路要开朗得多。
二人的关系似是十分要好,阿路用空着的一只胳膊肘捅了捅那人,笑骂道:“臭小子,别这么没大没小,这几位可是客人,要是把人家怠慢了当心阿美姨用马鞭抽你。”说着转向白轻墨等人,介绍道,“这是阿桑,他家和我家是邻居,咱们是一块儿长大的。这小子从来都这么皮,谁都管不住。偷偷告诉你们,要是他对几位不敬——”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间房屋前站着剥玉米的妇人,“你们就去找他阿妈告状,保准他被鞭子抽得满村乱蹿。”
凌昭云挑了挑眉毛,玉扇在掌心一敲,对阿桑道:“小伙子长得挺俊么。”
被揭了老底的阿桑踹了阿路一脚:“说什么呢!”说着又转向凌昭云,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过奖过奖,嘿嘿,这位哥哥你长得也不赖嘛,但是……”阿桑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了稍后的白轻墨身上,踏前一步走近她,“这位姐姐才真真是比神仙还要美上三分哩!”说着飞快地执起白轻墨的右手,弯腰,垂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轻盈一吻,然后在众人的震惊中以比柱子还要快好几倍的速度飞快蹿了出去瞬间没了影儿。
在场众人皆愣成了一尊尊石像。
直到路边一声年轻女子的尖叫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大吼:“阿桑小子!给老娘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便见阿桑他妈抡着手中的玉米就追过去了,看那脚力并不比他儿子慢多少。
白轻墨怔了半晌没回过神来,折阙那冰山脸也出现了一丝松动的痕迹。
祁无芳那一双眼睛瞪成了一对铜铃,若不是有凌昭云在一旁拦着,估计立马就要暴走了。
阿路率先回过神来,对白轻墨赔礼道:“那个,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阿桑对姑娘无礼,但心地还是极好的。那小子模样长得俊,村里不知多少姑娘家喜欢他呢,所以方才有些姑娘有些,咳,失态……刚才他阿妈也追过去了,若是姑娘觉得不解气,回头再教训他也不迟……”
看着阿路这一副生怕白轻墨生气的老实模样,几人心中纵是有再大的火气也被消了下去。
白轻墨微微一笑,垂下袖子掩去了手,缓声道:“无妨。”
竟然就被这么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轻薄了?
不由得弯了弯唇角,这一笑发自内心,竟让阿路一下子看得呆了。
“我的老天,难道真是仙女下凡不成?”
一旁的凌昭云看出白轻墨不仅没有动刀子的欲望,反而心情还不错,又听得阿路那一声痴呆的感叹,当下咳嗽了声,道:“小兄弟,你赶紧带我们去你家住下好了,就这么站在外头,若是还有其他的小伙子跑出来亲人怎么办?”
阿路回过神来,脑中不由自主地将凌昭云说的话翻译成了图像,登时打了个抖,连忙道:“是了是了,几位随我来,先去我家吃了晚饭再说。”说着呵呵笑着挑起水桶大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凌昭云好笑地挑了挑眉头,快步跟了上去。
祁无芳感叹道:“真是个老实孩子。”却感觉腰后被硬物狠狠地捅了一下,一股钝痛传来,回头只见折阙一脸冰冷地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剑鞘,冷冷对他道:“还不走?”
“哎呦姑奶奶,我走我走。感慨几句还不行嘛……”
作者有话要说:
☆、短短蒲茸齐似剪
四人随着阿路到了他家中,立即受到了热情的欢迎。主人们看四人风尘仆仆的模样,没有过多的寒暄,就直接让他们去洗澡换了一身衣裳,一切都打理好了,这才坐到屋子里围着火炉开始交谈。
原来,阿路的父亲胡格尔就是这村庄的村长,大约半百的年纪,须发皆有些花白,却精神矍铄像个壮年人,那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与他两个儿子身上的如出一辙。络腮胡子长了满脸,每天都与其他普通村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完了晚饭,小老头儿就喜欢搬个小板凳儿,拎着个烟斗坐到自家门口,和村民们唠唠嗑儿,或是四处闲逛,敲敲这家的门,翻翻那家的麦穗,整天乐呵呵的,是一位十分亲切和蔼的长辈。
母亲德玛则是普通的农家妇人,在家事针织纺纱等女红琐事,是十分传统的西域妇女。膝下有两个儿子,便是十八岁的老实人阿路和六岁的大嗓门柱子。
村里人知道村长家中来了四位客人,都好奇的不得了,几乎每家每户都拿了水果和牛羊肉来,一是表示对客人的热情欢迎,二是着实想看看那传说中四位天仙一般的中原男女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村子里有二十三户人家,家家都是自己营生,男耕女织,圈养牲畜,自给自足,人们皆热情好客,民风十分淳朴。
“……咱们村子是几百年前就搬到这里来的,最开始还和外面有交易买卖,但后来沙漠越来越大了,咱们在中心的位置,先辈们嫌和外头隔得太远,来往不方便,而对这土地又有感情,若是搬到外头去,还不一定有这么好的绿洲,索性便和外界断了联系,过上了自己的日子。”胡格尔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笑眯眯地对几人道,“这几百年来,我们就在这片土地上繁衍,沙漠越来越大,里面的人都出去不了,外面的人也进不来。而且外头风沙大得很,还有黑树林围着,连旅人都走不进来。好在还有黑树林挡着外头的风暴,咱们这一大片绿洲才能保存下来。因此咱们在村子里呀,从来都没能见着外面的人,你们在外头也没听说过我们。”
“是呀,不过今天倒是个好日子,竟然让你们四个给找到了。”德玛收拾着邻居们送来的牛羊肉,接过话茬儿,“你们这几个小伙子小姑娘,模样真是一个比一个俊,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儿。今天总算是饱了眼福咯。”说着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对白轻墨道,“对了,白姑娘,今天下午阿桑那小子亲你手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要是觉得生气呀,明儿个就去找他阿妈,保准让他好吃一顿鞭子。”
换了一身西域风情女装的白轻墨微微一笑,挂在头发上的铃铛轻轻一响:“无妨,阿桑如此得人宠爱,想来心地定然是极好,方才想必也只是一时玩笑罢了,我怎会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臭小子就是调皮,心肠确实是顶好的。”德玛转过身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感慨道,“白姑娘连说话都是这么文绉绉的,咱们这些粗人真是没法比。”说着把正在从蒸笼里偷吃饭菜的柱子揪出来,“瞧瞧这小子,有客人在还不懂得收敛一点,叫人家笑话。”
被提着后领的柱子舔了舔沾了菜汁的手指头,两条小短腿在空中乱蹬一气,挣脱了德玛的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白轻墨一眼,然后转身撒开腿跑出了门去。
“小崽子,回来!你阿桑哥哥家肯定还鸡飞狗跳着呢!”德玛冲着门口吼了一声无果,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对白轻墨笑道,“这小崽子害羞呢,让你们笑话了。”
“哪里,小孩子这般年岁最是活泼,可爱得紧。”白轻墨一笑。
“瞧瞧这口气,老气横秋的,不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也要活泼一点儿才好。”德玛嗔道,“我们这儿的姑娘呀,像你这么大的,都还光着脚丫子和小伙子们在地里捉蚂蚱呢。”
白轻墨微微一愣。
这已经是今天之内第二次被人当做是民间普通女孩来看待了……中原人的宽袍广袖娴静端庄,却总让女子的气质看起来成熟一些,而西域的服饰贴身活泼,尤其是女子装束,让人看起来有时甚至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