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空气中弥漫的莲香愈来愈浓郁,被瀑布不断冲击的潭水逐渐开始浮动。
“折阙,到外头候着,本宫一刻便后出来。”
女子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地从瀑布之后传出来,依旧绝美,却不复平日里的威严。
单膝跪在潭边的折阙犹豫了片刻。
“宫主,您……”
“无碍。”女子的声音将她打断,再次重复了一遍,“去外头候着。”
“是。”折阙行礼后退了下去。
巨大的瀑布之后,靠近山岩的水潭中,白轻墨盘腿端坐,双手中一朵紫色莲花的光影逐渐消失,收起了内力。
水雾弥漫,瀑布落下的巨响几乎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莲花的香气也逐渐淡了下去。
缓缓睁开眼,白轻墨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还是不行么……”
声音无力而沙哑,淹没在瀑布隆隆的声响之中。
嘴角有一丝鲜血蜿蜒溢出。抬手将血丝擦去,白轻墨双腿依旧浸泡在水潭里,感觉到潭水的波纹在身上摇晃,一丝冷意不可抗拒地浸入皮肤。缓缓捂住胸口,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的无可奈何,却始终冷硬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一缕花风骨断丝
正红朱漆的梁柱支撑起高大的寝宫,飞甍屋檐勾勒出流云徐徐飘游的痕迹。金色的莲花盛开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攀缘在结实的红柱上,缠绕在木椽房梁的边缘,将莲的雍容华贵却圣洁无暇的气质尽数凸显出来。清淡的莲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在宽敞的宫殿里,沁人心脾,引人沦陷。
正如这屋子的主人。
洁白的纱帐围绕在软床四周,遮挡住外界的视线,随着殿中时而吹起的微风轻轻摇荡,朦胧地映照出侧卧在床上的人影,风姿天成,气韵流露,不经意间魅惑万千苍生。
折阙立于床畔,目光落在殿中。一男子腰间别着一把软剑,单膝跪在石砖地面上,双手呈上一封请帖。
“宫主,倾云楼派人送来请帖,言说倾云楼将于下月初六在苏州流云吹烟阁举办拍卖会,届时将有不少宝物被拍卖,兴许会有宫主感兴趣的东西,望宫主能够出席。”
“哦?本宫会感兴趣的东西……”帘帐中传来一声朦胧的轻笑,床上人双掌运力一吸,大红色的请帖已经落入掌中。刚沐浴完的白轻墨身穿雪白的锦缎,一手展开请帖,一手撑住头颈,又是一声懒洋洋的轻笑,“红蜂尾、半月琴……呵呵,告诉传话的人,准备好上等的位置,届时,本宫定然到场。”
“是。”男子恭声应道,悄然退下。
男子消失后,又有一人无声地进入寝宫,与方才那人一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宫主。”
纱帐中的人懒懒地问道:“何事?”
男子回答道:“上次宫主要求查探的事情已经全部查清了。”
“哦?”帘帐中的声音微微拖长,终于流露出了一点重视的味道。
“从表面上看,青城派与碧落教似乎无甚瓜葛,更遑论结下仇怨。然则,实际上两派之间早有冲突。前不久,青城派二长老刘云清在烟波醉与店家发生冲突,打伤了几个碧落教的下属。那烟波醉其实乃碧落教的产业,是个名声不小的酒楼。”
白轻墨轻笑:“难怪呢,在别人的地盘儿上伤了人家的人,真是给了人家一个好借口。”冷媚的声音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呵,这青城派,可真是愈来愈不知好歹了。”白轻墨半坐起身来,“流风。”
“属下在。”男子应道。
“日后若是碰见青城派的人,不用留面子,看不顺眼便做了去,不必存有顾忌。”白轻墨眼中掠过一丝闪着寒光的笑意,“咱们这儿的白道太平久了,既然人家嚣张,我们便遂了人家的意……就拿青城派来开刀好了。”
“是。”流风抱拳领命,悄然退下。
“折阙。”
一直立于床边的折阙上前一步,低下头轻声问道:“宫主有何吩咐?”
白轻墨缓缓坐起身来,一双凤眸微微眯起。
“通知轩羽、无涯、寻影、雪升四大护法,日后倘若与碧落教的人狭路相逢,不必手下留情,直接杀了再讲理。尤其是那四大座使……”白轻墨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透过白色的纱帐,如利刃般直直刺向屋外的天空,“我倒要看看,他兰箫若是少了左臂右膀,他的手……是不是还能伸得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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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簇的兰花开了满园,碧绿的茎叶衬着洁白的花朵,在这林泉幽静的地域中愈发地显出兰花所特有的清秀飘逸与超凡脱俗的气质来。小溪中的水潺潺地流动,是从山上直接引下来的清泉,清澈见底,溪水底部的鹅卵石被柔软的水流磨去了棱角,光滑圆润,色彩斑斓。
兰花的香气弥散在这一片天地里,浓郁而不失高雅,仿若世外桃源一般宁静脱俗。
一方亭子倚溪而建,伫立在这兰花丛之中,正红漆柱,琉璃金瓦,大理石的桌椅,白瓷茶具,雍容而雅致,高贵而不流俗。
一男子身着一袭雅黑色长袍,黑底金边,神秘典雅,高贵清俊。他静坐于石凳上,手捧白瓷茶杯,手指如同手中茶具一般白皙光滑,举手投足带着十分的雅致,令人生生挪不开眼。
“教主。”身后有人轻声唤道。
“何事?”兰箫静静地抚摸手中茶盏,并不回头。
那人将手中请帖呈于石桌之上,退后几步,道:“倾云楼派人送来请帖,道是一月之后将在苏州流云吹烟阁举办一场拍卖会,望教主赏光。”
“倾云楼?”兰箫放下手中茶杯,目光落在桌上的请帖上,轻轻翻开。
沉默了一会儿,兰箫问道:“他们还给谁递了帖子?”
那人回答道:“除了我们碧落教,白道之中还有临风山庄、八大门派和四大世家,黑道之中有千罗苑、九阍阁、无命枭,还有……沉月宫。”
“哦?”兰箫幽深的目光扫过请贴上的内容,“沉月宫么。”沉默了一会儿,兰箫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告诉送帖的人,多谢凌楼主好意,本座定当如期赴会。“
“是。”男子回答后却并不退下。
“还有何事?”
男子回答道:“沉月宫似乎丢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近日来,他们动用了不少人力正倾力追查丢失物品的去向,却在三日前撤回了所有在外搜查的势力,而东西似乎并未找到。”
听闻此言,兰箫眼中划过一丝深色,唇角的弧度愈发地扬起。
“另外……”单膝跪地的男子仿佛欲言又止。
“说。”
男子低下头:“属下派人跟踪,查到单飞正与明宗少主北堂寻同行,并于中途遇上逍遥门大弟子欧阳晓和门主千金欧阳晴。他们目前正向苏州方向前进,怕是也欲往流云吹烟阁。”
兰箫眼中幽光划过,再次端起茶杯。
“无妨。暂且由着他去罢。”
“是。教主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兰箫沉思片刻,道:“通知四大座使,对沉月宫加强防范。若是碰上沉月宫的人,不必讲情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
男子告退后,兰箫的目光离开那张大红色的请帖,落在悠悠流动的溪水上。阳光下,清澈的溪水泛着柔和清凉的光,倒映出男人绝世清俊的面容。兰箫轻轻抚摸着杯身,喃喃低语,似是叹息,似是讽刺:
“白轻墨……你果真是聪明,可是,聪明过头的人,往往最终都要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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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赶路,北堂寻一行四人终于抵达苏州。
这是一个多水的地方,即便在南方也算是气候十分温暖的。四季皆有不同的花儿盛放,湖光花影,相映成趣,伴着如花似玉的美人与柔情似水的气韵,别是一番风情。
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四人总算是大概摸出了各人的脾性。
北堂寻出身明宗,是土生土长的正派弟子,一身朗朗的凛然正气,坚决贯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守则,只是涉世未深,对江湖上的事情知之不深,人情世故并不了解,不过好在勤学好问,明白事理,性情温和,天真之余并没有名门弟子身上那令人讨厌的倨傲之色,一番了解下来,倒也挺好相处。
单飞自个儿说是镖路上退下来的,对江湖上的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几大门派之间的恩恩怨怨,一讲起来简直就是如数家珍。武功倒是不错,尤其是轻功,竟然连北堂寻费劲儿了都只能和他跑个并头。此人性情那是十分的开朗,不拘小节,时不时爆点儿粗口,倒也不令人觉得讨厌。
欧阳晓虽说身为八大门派之一逍遥门的首席大弟子,却不似平常白道子弟那般死板得不知天高地厚,身上倒是罕见的有一股风流而不拘小节的味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把折扇走天下”,喜欢结交各路江湖朋友,想来亦是逍遥门内不同于其他门派的一贯潇洒作风,能言善道,不论是人品还是武功,那都是不差的,因此与单飞特别合得来。
欧阳晴是逍遥门现任门主欧阳方远的掌上明珠,平日里看护得极好,因此养成了有点儿刁蛮的性子,涉世未深,不过人倒是不坏,性情开朗,那日初见北堂寻时的娇羞完全是一时装出来的,一旦同路相处了几天,那母老虎的本性就露出来了。这欧阳晴原本是许给了欧阳晓的,如今见了北堂寻,小姑娘有点儿见异思迁,不顾欧阳晓就在旁边,整天往北堂寻身上黏,弄得当事人几欲吐血。欧阳晓倒是不怎么在意,摇摇扇子饶有兴味地欣赏那两人“猫捉老鼠”的游戏,也不知是压根儿浑不在意还是已经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