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来,傅月明只觉神思乏倦,力尽筋疲,看看天色已将饭时,便吩咐桃红道:“这个时候了,再走也是晚了。留先生在家里吃饭罢,打发人到厨房里说一声,晚饭加一桌酒菜上来。”桃红应声要去,才走到门边。傅月明又将她叫了回去,还没开口,脸便先红了,停了停方才说道:“罢了,我这会儿出去似乎不大便当。你打发个小厮去跟先生说句话,叫他明天早些来罢。”这些日子,桃红也很将他们的事情看在眼里,听自家姑娘一说,心里登时知局,面上一笑也就去了。
待桃红出去,一旁小玉便笑着打趣道:“就是姑娘不说,我瞧先生明儿也准跟插了翅膀也似的一早飞来——他舍得不来么?姑娘这是没话找话说呢!”傅月明面红过腮,低声斥道:“你玩笑也不看看地方!说话这样不当心,还当是咱们屋里!”小玉一吐舌头,低低赔了个不是,又轻声笑道:“这话满宅子都传遍了,姑娘倒还怕些什么呢?不过两天太太就要知道的,再等老爷回来,生米煮成了熟饭,想不认也不成了呢。”傅月明满面愁容道:“倒也怕母亲一时逼急了,将我随意许与旁人,那可当真糟糕。再一则,家中没有后嗣,唐睿又在一边虎视眈眈。我也不敢就此撂手嫁出去,他又是个驴脾气,死也不肯入赘的。这件事,急不得,还得徐徐图之。”说着,又正色道:“家里这些闲话,任凭他们传去。若有人当着你们的面说了,那就斥责他们。千万不要学到太太跟前去,将来若问起话来,我是有话去回的。”小玉见她话说得极重,连忙应下了。
二人正说话,一媳妇进来,称来替姑太太领秋冬裁衣裳的银子。傅月明听了,皱眉说道:“这秋冬的衣裳已经做下了,怎么又来领银子?”说着,便叫媳妇把账目拿上来瞧。
那媳妇却面露难色,说道:“姑太太没给小的账目,只是说因来时老爷有话,要给她们做衣裳,这才打发小的来要的。”傅月明笑道:“既给做了衣裳,又要来拿钱,这世上竟有这样吃双份的好事情,人心也不要太贪了!”那媳妇见傅月明恼起来,惴惴不安,陪笑说道:“小的也只是听吩咐办事,里头的事情小的一概不知。姑娘既恁般说,那小的便照实回姑太太去?”傅月明冲口便道:“你话没问清就来传了?你是谁家的奴才,这外八路的人倒把你使的这般!随你怎么去回,我不管你!”一席话斥得那媳妇哑口无言,抱愧而去。
小玉见状,就说道:“姑娘是累了?这样大的火气,平日也不见姑娘这般发火。”傅月明说道:“我前番不管事还不知,唐姑妈来了才几天,这一家子的下人竟有一多半跟她沾染了,可是要下功夫收拾呢。却才你没见那来升媳妇同来旺家的在这堂里打成什么样!饶是我那等呵斥着,还不肯住手。眼里半点也没我的,得打了一顿板子,倒老实了。我如今也明白了,那斯斯文文是管不了家的。然而只如母亲一样,凡事就发脾气,不知思忖应对,也是成不得的。”
说着话,冬梅将陈杏娘与傅月明的饭食拿来,就在里间摆了。傅月明先侍奉母亲吃过饭,自己方才去吃。到了晚间,还是在上房里打了地铺,一宿无话。
隔日起来,陈杏娘还睡着,傅月明才梳头,就听外头一阵哭嚷。她眉头一皱,说道:“这些下人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这大清早的就乱闹起来!”遂打发桃红出去瞧瞧。
桃红出去了一会儿,折返回来,说道:“是姑太太过来了,好似是为了什么银子的事情,哭的了不得。”傅月明听说,却笑了,说道:“使两个身子健壮的媳妇,请姑太太到外头堂上坐。我这边梳了头吃过饭,就出去。”桃红听了,又出去布置。这边,小玉伺候傅月明梳洗已毕,冬梅拿饭上来。傅月明慢条斯理的吃过饭,又服侍了陈杏娘一回,方才到外头来。
走到外堂上,只见唐姑妈在椅上坐着,正拉着一媳妇的手,夹哭夹骂的絮叨着什么。傅月明眼见此状,微微冷笑,缓缓走来,也不问安,径自在上首的梨木椅上坐了。小玉端了茶盘在后头侍立在侧,她取了一盏茶在手,吃了两口,方问道:“姑妈一大早过来,这样吵闹搅扰家宅不宁,所为何事呢?”唐姑妈倒不料她竟这等目中无人,心中先自吃了一惊,顿时怒道:“你这丫头,恁大点年纪,竟这样无礼!我是你的长辈,你见了我,问安也没有,茶也不给上,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那里,好不无礼!瞧哥哥回来,我说也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长……
☆、第七十一章 祸起萧墙
傅月明慢慢吃着茶,听她数落,并不言语。唐姑妈叫嚷了半日,见她一字儿不发,自己心里先自虚了,来时的气势不免弱了几分。只向傅月明说道,“我也不同你这小辈一般见识,你去将你们太太请出来,我和她论理去。我倒要问问她,她自己不管事,让一个小辈出来欺凌我,算怎么回事?”
傅月明笑道,“姑妈糊涂了还是怎样?太太病着,一时照管不得家务,故而将傅家上下的家务都暂托我打理,姑妈忘了不成?”唐姑妈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姑娘这般说,那我就来问着姑娘。我才来的时候,哥哥便说过我们在这儿便同在家里一般,每日缺了什么只管来要,就是到了换季做衣裳时,也自管来支领银子。怎么哥哥前脚才出家门,后脚姑娘就不认账起来?真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当!依我说,姑娘也别把事情都做绝了。你不过是暂时料理料理家务罢了,何必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呢?待你家老爷回来,知道你把亲戚都得罪了,岂有不说的?”
傅月明听了,便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只是为了昨儿那笔银子。我只问姑妈,秋冬的衣裳,可做下了不成?那与姑妈抬去的两箱子是些什么?衣裳既已有了,又要来领什么银子?姑妈自来了我们家,一家子四口人白在我家吃闲饭,吃的穿的用的,缺了哪一件?饶是这样,姑妈还不知足,还想吃双份,这也未免忒贪了。姑妈说亲戚,这世上可有这样的亲戚?我傅家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如这样供养起来,哪里养得起呢?姑妈若嫌此处不好,亏待了你们。傅家大门是敞着的,任你们再寻投奔处儿去,谁还拦着不成!”一席话,将唐姑妈说得张口结舌,气冲肺腑,身子就势一滑,倒在椅子下头。满地打滚的撒起泼来,嘴里一行哭一行骂,一会儿的功夫,衣裳也滚乱了,头上的银丝鬒髻也撞扁了。
傅月明瞧不上这样子,只向底下的丫头仆妇斥道:“你们都瞎了不成?还不快把姑太太搀起来!”这些下人近来颇见了些傅月明的雷霆手段,不敢不遵言语,一齐上去拖拽唐姑妈。这唐姑妈是积年放刁的,今儿过来本就满心打算借这事儿大闹一场,既出了几日来的恶气,又可长自己的威风。见人来拉,倚仗着刁泼,只顾躺在地下不起来,只道没人敢硬来。熟料这些人都是傅月明拿下马来的,甚是畏惧她手段,哪里还顾得上她的脸面?众人一拥而上,半拉半搀的将她自地上强拽了起来。
正在吵闹之际,陈杏娘在里头听见动静,打发了人出来问话。傅月明随意拣了些言语,就敷衍了过去。外头又有人来报,称郑三娘子打发了两个仆妇来探望太太的病。傅月明听说,当即便叫请到堂上来。
那唐姑妈在地上滚的一身土,被人拽起时,又扯破了衣裳,正是狼狈不堪,听闻有人来,连忙躲到后头去了。
郑家的两个仆妇上来,递了礼物,就笑道:“原本,我们太太该亲自过来的。只是我们老爷第三个姬妾没了,太太忙着料理家事,又恐晦气冲了你家太太,故而不曾来。只打发小的来问安。”傅月明笑道:“难为你们太太惦记着,回去上覆郑夫人,说太太与我都知道了。待太太好时,就去回拜的。”那仆妇又陪笑道:“还有一句话我们太太命小的顺口问问,不知便不便当。”傅月明颇为疑惑,只含笑说道:“什么话?只管问,不妨事。”那仆妇方才说道:“就是下月林家小姐摆宴赏花一事,我们太太本是打算约了傅家太太一道去的,只是听闻傅太太竟病了,就不知你们还去不去?原本这话该问太太的,若是姑娘能拿主意,那讨了姑娘嘴里的话也好。”傅月明心里盘算了一回,面上笑道:“这会子我也说不好,原说是去的,只没想到我们家太太竟病了。到时候瞧罢,若好时自然去的。”那仆妇听闻,也就不再多问,寒暄了几句,便告退去了。
傅月明命人进房去要了一钱银子,打赏了来人,就打发了她们去。
唐姑妈眼见人去,又走出来与傅月明论理。堂上已渐渐有人进来回事,眼见这情形,都束手旁观,静看笑话。傅月明烦恼不已,又搓弄不走她。忙乱间,唐春娇忽然走来,进门就说道:“嫂子在这里做什么,叫我一地里好找!”唐姑妈见她过来,只得问道:“你来做什么?”唐春娇说道:“爱玉那丫头又发起热来,家里要请大夫,没有银子。钱都在嫂子屋里的箱子里锁着,我没法可处,只得来寻你。”唐姑妈闻言,脸上微红,原来他们家中的银钱皆在她一人手里,旁人是一个子儿也别想摸着的。唐春娇当面将这事揭了出来,满屋里人听了都肚里暗笑,讥讽唐姑妈为人铿吝,连亲生子女也这等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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