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婴看着他那被晨雾吹动飞扬的长袍,如鹤鹞般轻风舞动,那清瘦高雅的身影,如手绘描摹般生动而飘逸,渐渐消失,渐渐远去……
虽然牧骊歌没去成,但依旧留下了那一支五十人的精兵护卫随行,还有那三大辆马车轱辘轱辘地转动启程。
其余两辆马车内装着什么,玄婴没有特意去查看,但推测舞乐肯定是在其中一辆上,至于还剩一辆马车装着什么,玄婴却不得而知。
一上马车,玄婴“顾及”嫉妒的伤势,便诱哄着他喝下一碗宁神安眠的药济,接解深了,她发现嫉妒真的跟牧骊歌之前所形容的一样,当他真的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后,便是掏心窝子的好。
虽然依旧嘴臭傲骄姿态高,但无论她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他都不疑有它。
他这种性子让她……微微有些头疼。
玄婴静沉如石地凝视着他沉睡如希腊神话当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车身晃动光影交错下,少年好似一尊极品白玉雕像,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晕着一层柔和光泽。
玄婴目光游离至他那带着病态苍白的肤色,因为渡上一层金色阳光,仿佛焕发着一种鲜活生机,细致如美瓷,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试探性地触碰……但最终,她只是替他掖了掖薄绒毯而已。
当马车有条不紊地驶出城后,突然,咻地一声一支羽箭从远至近破空射入,最后钉在车板上,而箭矢因为射击的力道太大,尾翼尤兀自嗡嗡颤动。
不等四周一阵惊慌马叫,一道矫健迅速的人影比箭矢更快的速度蹿上了马车,当他准备对车内的人进行武力威摄时,却不想一反头,正巧与玄婴大眼瞪小眼。
“是你。”
“是你?!”
一个似早有所料的淡淡语气。
而一个则是震惊万分的哀嚎语气。
“嫉殿,玄婴姑娘,不知道可有受到惊吓?”外面的骚乱平息后,有人前靠恭声询问道。
刚才一支箭矢凭空疾射而来,却不见有任何人埋伏偷袭,真是怪哉,莫非是误射?
“无事,继续上路。”
玄婴不淡不咸地瞥了华铘一眼,道。
于是这支隐匿的车队继续前行。
“被人追杀?”
玄婴看了一眼似旧熟睡的嫉妒,再转向华铘,那语声跟问你吃饭了没有一样一样的漫不经心。
华铘简直快被自已这一身霉运呕死了,刚脱离狼窝又入虎穴,这都是些什么极品运气啊!
眼下再逃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他气哼一声,便破罐子破摔地坐下,没好气道:“这不是废话吗?”
“你不是杀手吗?什么时候杀手都改行,变成被人追杀着玩了?”
玄婴轻飘飘的一句戏谑调侃,便能让华铘直接喷血,他更想一剑戳死眼前这个毒舌的中原女人!
可怕就怕在还没有等他动手的时候,他先一步就被这个中原女人先戳死了。
“下车。”
刚才还好好地,突然便要被人撵下车,华铘一愣,下意识反驳:“不下!”
他眼下什么情况他知道,他虽然有杀手那种对目标契而不舍追杀千里的精神,却没有杀手那种将自身性命看得跟脚毛一般无足轻重的节操。
在他的一身抱负没有完成之前,他发誓绝不能就这样憋屈地客死异乡。
“你如果不下,便是要求于我,那我们就先来谈一个条件吧。”玄婴道。
华铘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阴下脸来:“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三句不离就得跟人谈条件,算爷倒霉,你说吧。”
“我想杀一个人。”
“杀人?等我这一单生意完成了,再帮你杀,可是你要知道我们天枢的杀手价格可不低。”
一听是杀人这事,完全是他的老本行,他刚才兴起的抵触心理稍微缓和一些。
“价格不是问题,不过……我不要你,你是杀不了孟素戔的。”玄婴直接回绝了他。
华铘一听,一把扯下脸上罩着的黑布,咬牙道:“呸,中原人,别诅咒我!别以为你会算命就了不起!”
“这种事情还需要花精神去算?”玄婴似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道:“论数量,质量,还有根据墨菲定律……”
“等等,等等。”华铘皱起眉头,满眼疑惑:“中原人,你说的什么数量啊,质、跟什么定律,我怎么一句也没有听懂?”
玄婴闻言,用一种十分深沉而幽深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在说,跟不在同一个层次上的人谈话,真的十分浪费口舌。
“数量,你一个高手,能敌得过孟素戔身边那两个高手?质量等同上述,而根据”墨菲定律“第一,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第二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第三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第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华铘听着听着便捏紧了手中黑巾,两眼冒火:“什么狗屁定律,谁说的?”
“事实说的。”玄婴一脸平板无波地接道:“况且看你的样子,必然已经是刺杀了很多次吧,请问有哪一次成功了吗?”
华铘被她呛得涨红了一张黝黑俊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要你管!”
“我也懒得管,那么让我们继续上一个话题,我需要一个杀手,而你如果能带我去天枢一趟,我便教你一个法子,让你能够刺杀孟素戔成功。”
☆、第十八章 这玄妹纸真是神了!
“啊哈?”华铘张嘴,愣瞪着她看半响,声音骤然拔高了十几分贝:“带你去我们腾蛇天枢总部,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你想找屎吗?”
玄婴蹙眉,不豫色厉警告地睥了他一眼,旋过一截素黑袖摆,转身垂眸观察了一眼嫉妒,但其仍旧安眠正酣,才低敛道:“注意音量。”
语讫,马车内啼塔啼塔一阵马蹄声后,传来一道疑惑又略带紧张的询问声音:“玄婴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注意警戒四周,在前方五公里处停歇半个时辰。”玄婴怕声音过大会吵醒嫉妒,也为了一解外面守卫的怀疑,便撩开了车窗帘,露出了那张标志性的木乃伊面目。
一名坐在马上,银铠领间深绿衽将领装扮的中年男子,立即勒马,拱手道:“遵令。”
出发之前,太子殿下特意嘱咐过,不得怠慢玄婴姑娘下达的任何命令,他虽觉得她的命令很荒谬很娇气,这才刚启程多久,日头刚出便已决定要休憩的时间……
心中虽有不满,有眼下见车内并无异样,他也懒得跟她辩论,料想刚才里面传出的吵噪声音或许是玄婴姑娘跟嫉殿聊天时发出的,他便策马转身,重新排阵布防着缓缓前行。
玄婴放下帘子转身,便听到华铘一脸鄙夷嘀咕道:“才走多长时候,就要安排休息,果然你们中原的女人就是弱得要命。”
他虽然说得很小声,可玄婴却一字不落地听得很仔细。
“再弱也比不上你们异域的男人,在这种女人手上都能输,若中原女人是弱得要命,那你们异域男人岂不是弱得送命?”
华铘一听,顿时脸就跟锅底一样黑漆漆的颜色了。
人生最悲剧的事情不是打不赢一个女人,而是既打不赢这个女人也就算了,竟连说都说不过她,甚至最后还得靠她救下,他有一种眼前一摸黑,前途再也无亮的感觉。
“我是不会带你去的,你要杀人可以跟我谈,不要我动手也行,只要你付得起价钱,我自然能帮你找一个让你满意的杀手。”华铘恼火地咬牙切齿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蠢?”
玄婴盘腿如钟般静坐马车一隅,落陷于阴影谜黑之中,那娇小的身影愈发瘦小、淡漠。
华铘对中原人的用词表示深深地质疑,他瞪眼喷气,这两词有何区别?
“傻”跟“蠢”不都是骂人的词!
“你目前要做的最重的一件事情是什么?”马车颠簸,偶尔从窗户缝隙中挤进来一缕光线,射透于那一双黑幽深邃古井般的双瞳时,如寒星、如冷箭,似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
华铘心蓦地一跳,虚声道:“杀、杀了孟素戔啊。”
那双眼睛,怎么越看越令人毛骨悚然呢啊啊!
“有几成把握?”
“我——”
“抱歉,是我问错话了。我想你哪怕有一成的把握,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
华铘脸色如吃屎般一变再变,他咯吱着后牙槽,深深地舒出一口气,却在暗中捏紧了拳头。
他怎么就这、么、不、想、跟她聊天呢?
玄婴自我惯了,特别是对于攻略目标之外的人,她全然不顾他内心的一番“水深火热”,再不咸不淡道:“我能让你成功地杀了孟素戔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若非他觉得她这个提议是一则天荒夜谈,又怎么会如此干脆决绝地选择拒绝?
异域的人总称中原人既狡猾又奸诈,如狼似狐,当然这条结论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凭着异域这种汇聚擅施蛊毒、个体实力强悍的奇人异士种族,又怎么会被一群如同蛀虫般中原人逼退到偏僻又艰苦的荒芜地界煎熬着生存。
而对于既拥有中原人血统,又有一颗汇聚复杂的阴谋诡计,并且精通一切武器使用,拥有十分渊博的知识能算会掐的脑袋,这种奇葩绝非异域这个刚出山的小菜鸟能够应付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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