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素戔身后的两名紫衣侍卫神色一凛,但见紫影一闪,人影便消失在原地了。
“遭了!刺客跑了,快追!”厅中侍卫均一脸灰败之色,刚才既然太子殿下将人犯“争取”了过来,换由他们瑛皇国的人看押,却没料到那名刺客竟有本事破阵逃脱,眼下人犯走失,罪过可全算在他们头上了!
一阵人扬马翻,迅速走动逮捕。
孟素戔走下高台,站在刚才华铘被天罗地网困住的地方,那里流了一滩黑血与八根染血浸湿的黑色羽翎。
“这是什么?”牧骊歌亦走近,一看,面带疑惑。
这血……瞧着不像是人血,若刚才那名华氏刺客当真受伤留下这么多的血,那么逃走之时,势必也会沿迹留下一地滴落的血迹,但四周看了一遍,确确实实只有眼前这么一滩,倒是奇怪。
“黑狗血,用它可破部分阵法。”孟素戔道,看华铘逃脱,他倒是面色无异,依旧阗静得令人觉得可怕:“他身上有天罗地网,凭他是除非不掉,是以……他注定逃不远的。”
——
窗外传来“轰隆”几声春雷滚滚,眼见刚才还明媚灿阳,转眼便乌云阴沉下来,春雨便毛针般淅沥沥地飘起。
稍微闷热的天气,渐渐凉爽下来。
寝室一片诡异的安静。
玄婴取下冰敷的毛巾,继续浸泡在盆中,她回头盯着嫉妒那双异色双瞳,考虑他到那可怜又可卑的自尊心,玄婴难得“善解人意”一回道,:“我瞧着你眼角处好像也受伤了,我找绷带替你包扎一下吧。”
嫉妒怔一怔,接着古怪蹙眉,最后似想到什么,猛地一爪按住空荡荡的左眼,整个人如扔进染色盘那般七彩难看:“你、说、什、么?!”
杀意,跟不要钱似地朝她身上放!
玄婴见他发现了,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她跟他解释些什么,他都是不会高兴的,像他这种神经质精神病,再加上身处反派角色已久,早已忘记的所谓的信任与理解,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跟感觉,别人的话只在于他高兴的时候便听上几句,至于信不信不重要,反正最后的结果于他们都是一样的。
能用者,留之,无用者,杀之。
于是她也懒得去费那些口舌,直接道:“你之前缠着眼睛的绷带松了,我便替你取下来了。”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嫉妒蓦地从床板上跳起,两张面庞靠得极近,那双碧瞳眼睛突起死瞪着虞子婴,因为激动血丝纵横,嘶哑的声音像千只渡鸦尖鸣,刺耳欲聩:“啊——你_怎_么_敢_知_道?!”
玄婴因为他这一声带着内力地尖咆,额前刘海被刮得乱七八遭,气息微窒,但她依旧不躲不避,直面面对着他,道:“你是指你两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吗?”
或许是因为玄婴太过平静的表情,也或许是因为此刻玄婴表现出跟以往任何一个人在他盛怒下都不同的态度,既不是恐怖躲闪,也不是厌恶害怕……令嫉妒的暴怒微稍停滞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她,煞白一片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缝,胸膛剧烈起伏不定:“……”
看他稍能冷静下来,能够继续沟通,玄婴尽量心平气和跟他说明:“你被抬回来的时候,估计就绷带松了……”
嫉妒就像一颗随时会自动引爆的炸弹,玄婴甚至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又将他惹翻了,他道:“凡事胆敢看过本殿另一只眼睛的人,都、必、须、得、死!”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便已准备动手,目标是扭断玄婴那纤细又脆弱的脖子。
虽然,他出手得毫无预兆可言,可惜,在玄婴眼中,此刻旧伤未愈的他,动作慢得就像一只嗡嗡在眼前左晃右转的蚊子,她一巴掌就能给他拍死在墙上,血肉模糊,抠都不抠不下来!
但,终究她还是容忍了下来,却是先一步翻身将其压制在床上,锁定他手肢固定在床板,不容他动弹。
“你在担心什么,或者是说……你究竟在害怕什么?”玄婴一脸茫然不解地问道,她深吸一口气,声冷地质问道:“即使看到了又怎么样?你的眼睛有什么特别吗?”
嫉妒被她死死地压制住,使劲挣扎无果后,便不甘服输地瞪着她的眼睛,张嘴呲牙欲撕咬下她一块肉,但下一刻,他却僵直在那里,因为——那俯下与他对视的眼睛很干净,除了黑与白,便容不下任何别的色泽。
嫉妒看惯了各种眼神,有鄙夷的、有仇恨的、有厌恶恐惧的,甚至是夹杂着各种*浑浊的眼神,但像她这种纯粹到极致,却是从未见过。
嫉妒一愣,停止了动作。
对啊,牧骊歌说她得了失魂症,前尘往事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无法理解异色双瞳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看轻他,亦不会用那种既惧怕却又异样的眼神来偷窥他,更不会觉得他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在她眼中,他跟那些双瞳同色之人,没有区别……
所以,她知道跟不知道,其实也根本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想通这个关键,不知道为何,嫉妒却像是似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天性充满不安定性的他,却在心中替玄婴加了一把沉重的枷锁:“既然你看到了本殿的眼睛,那么你必须永远保持现在这样,若某一天你突然恢复了记忆,那么……那时候,你就必须得死!”
他松开了手掌,露出一只琥珀色泽眼瞳,一只碧幽阴冷眼瞳,两只异色双瞳那般充满恶意又冷戾地盯着玄婴,如同起誓般一字一句地说着。
“这么说,你会一直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玄婴倒是不怕他的威胁,更不惧他的本身,前世今生大奸大恶之人,她遇到过太多,像她这种敢跟老天抢时间夺命运之人,既不惧神,又何会惧人?
☆、第九章 这个杀手太憋屈!
“嗤~你想留在本殿身边?”恢复常态的嫉妒,支颐微微偏过脑袋,过长的细碎墨鸦碎发掩覆下一只眼睛,那剩余裸露的外碧玺幽瞳,瞳仁漂亮华丽,诡异冷森。
因为卧病在榻,他穿着一件类似黑羽丝绒片片镶接而起的柔美泛着细柔光泽的直身长袍,七分长袖翻出一截,镶绣纹着金细滕纹,领间不似传统性的翻衽,而是简洁而易脱的呈弧圆月型,似旗袍般的线苞纽扣至领间一直延伸腰腹间,没入被缛下……他动作间,那耳廓处的碧透骷髅耳钉,闪耀着一种妖异光泽。
当他不再神经质的时候,亦就是当他不发病的时候,身上会有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那种介于纯与媚,少年与成年间那种模糊界限的雌雄莫辨的朦胧之美,令他几乎是一个可以诱惑世界一切的绝美绿色妖精。
“是。”玄婴静静地看着他,她是一个相对很诚实的人,同是也是一个比较直接的人,当没必要说谎的时候,她从不刻意遮掩自己的目的。
她的目的就是来刷就好感,夺走他的心,这个目的她觉得被发现也没什么,省得她再说重复一遍。
而她的“直接”跟“诚实”有时候就这样很自我的砸给别人,也不顾别人是否能够接受。
但恰巧,嫉妒这个反派神经病的思路广,性子亦是那种说一是一,反而对她这种思路比较容易合他的胃口。
“嗤嗤嗤~好啊。”他长身柔韧如一条冰冷滑腻的蛇,倾身靠近她,那只碧眸如粹毒的兽瞳,黯猩诡美,蓦地,他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朝自己面前拽近:“本殿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但是……你必须能够证明你拥有这种资格才行……”
动作间,他那件宽松圆额的睡袍侧重,顺势从右边肩膀处滑落于臂,露出那削瘦而骨骼苍白漂亮的肩头,与那精致似蝶的锁骨。
玄婴由始至终都不曾移开过他的视线,即使被他这样粗暴地对待,既未喊痛,也未试图阻止——即使她有这种能力。
嫉妒并不蠢,相反他是精明而狡诈的,即使有时候他看起来精神不正常,时常歇斯底里地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晴,但当他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习惯将自己蜷缩在一个阴暗、孤寂、甚至是封闭的角落,然后在脑子里面似自虐一般地重复、又重复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回忆一遍。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一样,规避之前的错误与漏洞,从细节之中完善所有的计划。
而这亦让他练就了一颗敏锐而充满得失利益的心理。
他心中有一杆称,总是刻意地计算着,过度地衡量着每一个人,所以他心中得失心非常之重,而玄婴所做的,她的靠近,她试图一点一侵入他内心的行为,嫉妒不可能没有察觉得到,但他跟傲慢是不同,傲慢的疑心病过重促使他需要重重考验跟时间慢慢验证才能够相信她是真心。
而嫉妒就不存在这种顾虑,他可以姑且相信她的话,但这并不能动摇他的内心,他的内心既是骄傲自大又是自卑的,这种矛盾情绪常常会造成一种阴暗而恶毒的想法,在他眼中玄婴再强大又如何,最后还不要乖乖对他“伏首臣服”?
而他很乐意并享受这种被他认为有威胁感的人被“臣服”的感觉。
——但他却忘了,以往那些被他认定有“威胁”感,触动嫉妒产生不愉情绪的人,不是被逐一追杀,便是厌恶躲避恨杀,像这种乐意以和平方式“亲近”倒是生平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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