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履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
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杖头。
这诗倒是有几分灵性,读来很是飘逸,若是平时,贾政还能品读欣赏一番,这是什么时候?让他起笔写文,折腾半天只得这么首不痛不痒的菊花诗。会写诗能中三甲?能金榜题名?
什么情得得,兴悠悠……
贾政越发生气,拿起戒尺又是一顿猛抽,“孽子!你要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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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庄凛说动皇帝水湛让大学士曾文举指点贾宝玉,托特女汉子就脑补过荣府宝贝蛋悲催的未来,她高估了贾宝玉的智商,低估了曾文举的手段。四天,仅仅四天!京城就传出贾宝玉痴人说梦想拜曾大学士为师的消息,又说大学士怜其上进之心,允试学一月。各路学子纷纷打探情报,终于,他们从曾文举膝下爱徒苏留白处取得贾宝玉那狗屁不通的文章,苏留白只复述了一段,便雷翻所有人。
先有贾政那首淫诗在青楼歌馆流传,那诗虽然伤风败俗,好歹有两分情趣。
贾宝玉的文章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狗屁不通。
多少文人骚客捶胸顿足,能让曾大学士指点,这是多大的面子,NND,拿下这荣耀的怎么是贾宝玉这混账?这不科学,大大的不科学!不要以为文化人就不会下阴招,一天之内,这篇文章就传遍全京城,庄凛得知此事以后,用沉痛的口吻给燕玉复述了一遍。
就连对大晋朝文化知之不深的外星女汉子也囧了。
她倒没立刻现原形大肆嘲讽,而是叹口气道:“这……宝兄弟只是门槛低些,在曾大学士的教导之下,定能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二爷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但愿如此。
满京城沸沸扬扬讽刺贾宝玉无自知之明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时候,当事人正在绛芸轩内与大丫鬟袭人调情,甜言蜜语说了没两句,杂乱且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宝玉皱眉,“谁来了?”
你老子!!!
贾政黑着脸站在门口,那大义灭亲的架势,瞬间吓懵了贾宝玉,他回魂的速度挺快,结巴道:“父……父亲!您怎么有空过来?我的文章已经写好交给先生了。”
现在知道怕了?
解释?解释有用?
贾政当然知道这混账已经交了文章,他要是没交,自个儿还不至于这么丢人。
想想工部同僚当着他的面说那些话,自自尖刀,句句讽刺。那么个付不起的阿斗竟然还敢往曾大学士跟前送,关上门自己丢人多好?非得名扬大晋朝!
这边正气着,贾宝玉又开口了,“先、先生说,我很有进步的余地。”
不提这个倒好,“你是蠢货吗?听不懂曾大学士说的话?差到极点进步的余地当然大,我要气死了……啊……现在,立刻,马上滚回书房再做一篇,明日补交上去!”
……Orz
真的要这样吗,亲?
不做死就不会死,合着你还想再丢脸一回?贾宝玉是神仙童子?短短一天之内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虽然,被羞辱的贾宝玉本尊也很想抗议,贾政黑着脸,一言不发,那模样前所未有的骇人,宝贝蛋缩了缩脖子,只得乖乖往书房去,他前脚走,贾政又训了袭人一回,爷儿风流不是什么毛病,荒废课业,不分场合乱调情,简直不能饶恕。
袭人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贾政离开许久也脚软站不起来。
能够贴身伺候宝二爷,这是旁人求不得的体面,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成了烫手山芋,隔三岔五挨一回训斥,于老太太、王夫人、二老爷处都不讨好。袭人眼神有些涣散,只是很短的时间,她又恢复到平日那般沉稳干练模样。
自从跟着曾大学士读书,贾宝玉就没有一天好日子,随着一篇又一篇坑祖宗文章问世,贾宝玉在文人墨客之中的名声越来越大,远远超过他老子贾政。贾政已经苦不堪言,他在工部勤勤恳恳半辈子,攒的名声都让这混账败了,悲催的境况持续第十日,庄凛终于找上贾政,“您是长辈,有些话我不当说,只是……曾大学士那边,是我替宝兄弟求的,现在这般情状,一来愧对于您,二来无颜面见曾大学士。我想着,宝兄弟是聪明有灵性的,并非顽石,您再鼓励他一番……”
鼓励?
真的是鼓励不是往死里打吗?
次奥!这绝逼是活不出来的节奏!
☆、65告御状×验清白
曾文举对贾宝玉的厌恶却不是没来由的,他出身寒门,为读书吃过许多苦,直到金榜题名,吃皇粮领皇俸,日子才有所好转。他却没到厌恶世家子的程度,只不待见贾宝玉之流,有如此优越的条件,却执迷于声色犬马,不求上进。曾文举有三位学生,苏留白,简蘅,柳宜之。其中不乏富贵儿,肖似贾宝玉的真没有。
且不说荣府污名,京中沸沸扬扬的“琪官事件”极其续集,都是贾家凤凰蛋的作为。
涎玉出生什么的……那玉品种有问题吧?
都说如玉君子,温润端详。
怎么就有人把美玉毁到这份上?
曾文举又想起圣上那段洋洋洒洒的激励词,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牺牲你一个,幸福天下学子”“为读书人的未来而收徒”……高帽子戴了一顶又一顶,他能拒绝?小老头儿与水湛商议良久,好歹为自个儿争取到一些福利,按照圣上的说法是,给他一个目标,同时设立一个期限,达不到尽管踢出门。天知道,水湛对四大家族的不满已经快到顶峰,若不是有太上皇压着,贾王史薛都别想跑!
账要一本一本算。
十天!
贾宝玉的大名传遍京城!
事实上,曾文举内心虽厌恶,讲解文章的时候丝毫不含糊,甚至,考虑到中途插班的宝贝蛋跟不上其他三位弟子的进度,他都单独给贾宝玉开课,讲的内容不很高深,却也不是家学里那些浮于表面的内容。
入学小测那题:【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是曾文举从《科考汇编》里借的题目,《论语·述而》里面的节选。稍稍翻译,意思是,孔子对颜渊说:“用我呢,我就去干;不用我,我就隐藏起来,只有我和你才能做到这样吧!”只这一句品不出味儿来,被省略的答复才是重点。子路问孔子如果是统帅三军愿意选择怎样的搭档,这题的关键点在于智与勇的取舍与平衡。
只要念过《论语》都应当知道大学士考的是什么点,做出的文章好坏不论,勇或者谋,总要把观点立起来,就算语言不那么精妙至少给先生一点信心……真正看到贾宝玉做的文章,曾文举想死的心也有了,果然……造福天下读书人这样的大任不应该降在他这样的凡人身上。
将科举文章做成诗歌体裁,通篇鬼扯,无病呻吟。文章烂到这份上,真不容易,曾文举实在做不来家学先生的行当,不可能将《论语》逐一解析给贾宝玉听,翰林院大学士说不上多忙,也不是一杯清茶悠闲度日的工作。他让贾宝玉自个儿拿着自个儿的文章,解释他为啥会写出这些坑爹玩意儿。贾宝玉真敢!他详细的说明了自个儿的心情,什么灯红柳绿春花秋月……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相约前来求见贾宝玉真颜的三位学生听了个正着,柳宜之挑眉,简蘅下巴脱臼,苏留白表面上颇为淡定,内心有万头草泥马奔腾。
草!草草草草!
先生怎么就想不开收了这样的败类?
难道是金钱攻略法?不不,这不可能,自家老爷子天天盘算着给先生送礼,都是些古籍字画,先生从未收过。所以,贾宝玉用人格魅力征服了曾先生?听听,这儒雅温和的口气,与他们认识的大学士曾文举绝逼不是一个人。
严师竟成了贤师……这不科学!
“谁在外面?”
“呃……弟子留白/简蘅/宜之打扰先生!”
“进来。”
这是一次颇具历史意义的会面,三位旧同学与新同学的碰撞,苏留白、简蘅、柳宜之都是翩翩佳公子那型的,贾宝玉倏地眼前一亮,正想说一句“这哥哥我见过的”……就想起当日在神威将军府被容云鹤一脚踹飞的场景,脸上的表情有片刻僵硬。他还没开口,曾文举道:“这是老夫三位学生,你若有问题可先与他们探讨,三人行必有我师也,你们需谨记做学问要谦虚。”
三人拱手作揖,“谨遵先生教诲。”
曾文举点头,将三人唤进房内,让他们分别落座,再次重复了给贾宝玉的入门小测题,让三人以考生的角度破题分析,给贾宝玉一些启发。这么短时间虽不足以做出精妙文章,立论却足够了,他们从《论语》出发,分析题目的含义,找到适合自个儿的切入点,言之有物,侃侃而谈。
整个过程,贾宝玉一直蹙着眉,有价值的东西他半句没听进去,脑子里盘旋的就只有一件事:这么飘逸隽秀的哥哥咋就这么世俗迂腐?
可惜!真真可惜!
三人逐一说完,曾文举挨个评析一番,这才默出菊花学士那篇文章。也就是几百个字,却让人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