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考官都打了一个寒颤,王泽貌似很满意,眼睛略微温和了一些,漫不经心的看向考区,道:“行了,时间也快到了,大家去准备一下吧。”转身之际眼里透出嘲讽,意有所指的道:“不过半个时辰,能写出什么东西?”
话说的很低,就是站在不远处的傅鹏和金大人也是听了一个模糊,但总有听得清楚的,或是猜到对方心思的。
有几个考官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主意。
金大人和傅鹏对视一眼,心俱一沉。
金大人眼光凌厉的看向那几人,那几人却并不害怕金大人,笑眯眯的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
金大人只觉得心中堵着一块大石头,气得心角疼,却又无可奈何。
王泽说话时,特意模糊了声线,听到的人少,能听清楚的人更少,根本就不能在朝堂上弹劾他。
他和傅鹏都知道,王泽这是在警告与他,或者说是警告与他身后的集团利益作对的人,这其中就包括了他和傅鹏!
不多久,考区就响起喧哗声,金大人和傅鹏模糊的听到考官大声宣布还有半个时辰,叫人立马收拾好东西,时间一到马上出去……
这段话不断的被人大声说出,考生根本就不可能静下心来做题,偶有发脾气的考生提出,也都会被考官以破坏考场秩序为由让衙役将人拖出去。
当下不少考生都吓的不敢说话,但依然有人表示不满,虽然不会像刚才那人激烈,但也大声喧哗起来。
考取一片沸腾。
考棚的几位考官相视一笑,心中对那几个出头的考官很是不屑,但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让他们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今年参加恩科的人虽然少,其中有权有势的人家更是少,但不能否认,里面还是有权贵之后的,他们这样贸然出头,影响了那些考生,出去后,那些人自然将帐算到他们头上,只怕这黑锅他们是背定了。
本来他们还想找一个考生来演一场戏,再警告考生一番,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也算是对王泽有了交代,可如今有人这样出头,他们自然乐得轻松。
李江听到喧哗声,微微蹙眉,朝东边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计时的漏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蔽那些嘈杂继续下笔。
他旁边的苏文则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地方,但他也知道,自己是对抗不了的,更何况,他只有最后一段话,若是因此丢了考试,他才要哭呢。他还要考中当官给姐姐和妹妹撑腰呢。
想着,苏文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下笔,只是速度比先前慢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比其他停笔写不下去的考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苏文则是心中懊恼,早知道在书院的时候就跟着李江拿着笔墨一起到外头给人写东西了,那样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受影响了。
郑致德皱眉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他们所在的这个考区并没有喧哗,可考棚本来就捡漏,连雨都挡不住的地方,更何况声音?所以隔壁考区的喧哗声就好似在耳边“轰”的炸开。
大家熬了几天,本来就疲惫不堪,还有部分人在奋笔疾书,所以听到这样的喧闹难免心中浮躁,若不是对面考生被捉拿的声音同样传了过来,只怕他们也会闹起来。
只是他们渴盼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若是此时被扔出去,不说这次考试就泡汤了,以后怕是也很难再进入考场了。
读书人有时更加的现实,所以他们很是识趣的忍下了。
但李登才却没打算忍,他从不知道原来考试是如此儿戏的。
李登才从小被家里宠着,去了书院后虽然处处被李江和苏文压着,但成绩在同龄人中也还算突出,所以除了李江和苏文,就是先生对他也是和颜悦色的。平时他在家里看书,底下的婢女连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更何况,此时像闹市场一样的混乱局面了。
他虽然没指望自己能考中,但也全力以赴了,现在就还有两段就写完了……
李登才“嚯”的起身,旁边的一直关注他的郑致德听见响动,忙踢了一脚木板,左右见考官们都聚在门口那边观望对面,许多的考生也都小声的发表着不满,并未有人注意这边。
郑致德就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不想连累李江他们就给我老实坐下,现在还有两刻钟,赶紧给我写完了交卷。”
李登才心中虽然还冒着汹汹怒火,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满含着怒气问道:“我发怒与他们何干?”
郑致德就冷哼一声,“难道苏文和李江会看着你被人欺负吗?到时你被叉出去也就算了,大不了三年后再来,只是李江和苏文身后无权无势,只怕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桃子妹妹要恨死你了。”
李登才胸中的一口气就泄了。
郑致德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阻止不了李登才,到时他们几个都讨不了好。
李登才气汹汹的坐在凳子上,看向桌子上的试卷,冷哼一声,拿起笔就在末尾写了一首讽刺考场考官的诗,写罢,将毛笔丢在桌子上,胡乱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等着考官放人,对于没做完的策论,他看都不看一眼。
☆、135.第135章 王泽
这个时代还不像后世的清朝一样朝纲混乱,皇帝一言堂。
在这个时代,也许是因为前朝留下的传统,百姓可以议论政事,言官可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娘,所以李登才在考卷的末尾写上一手讽刺考官和考场的诗真心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是,李登才是骂皇帝还好,那些考官一定会很乐意将他的试卷上达天听,然后就此事讨论皇帝失德之类的问题,偏他讽刺的是王泽。
王泽这人是个读书人,还是个小肚鸡肠的读书人!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也是为什么李石不愿意听到苏文和李江讨论吴家,因为在当时,苏文说皇帝,顶多被人说一句狂妄,就是先帝都有心胸容忍人骂他,更何况当今?
可吴家却不可能,也不会有那个心胸,他们不会允许有人侵犯他们的权威,所以当时若是传出去,苏文和李江一定不好过就是了。
现在也一样,李登才那个小傻子还喜滋滋的想,当那考官看到那诗时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隔壁考区的混乱被镇压下来,李江和苏文总算是赶在最后两刻钟写完,并抓紧检查错误,等考官收了试卷,俩人都感觉有些虚脱,最后这半个时辰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紧张。
苏文还好一点,神经有些粗,瘫软了一下,就起来收拾东西,等东西收拾好了,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苏文边把装笔墨纸砚的盒子塞进包里,边低声抱怨着考官,突然想到李江,忙将东西捆好,跑到李江的隔间。
李江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扯了一个笑容,自嘲道:“我就知道得叫你过来接。”
苏文就忙上前倒了一杯水给他,抱怨道:“那你也不会喊一声,我就在你隔壁……”
“你不是还要收拾东西吗?”李江不在意的道,“而且,我也想多休息一下。”一语毕,衙役已经拿着棍子敲击着棚屋大声喊道:“考试结束了,赶紧出去了,赶紧出去了。”
李江的眉头就狠狠的皱起来,苏文眼神里也流露出担心,郑致德正拉了李登才过来,俩人的脚下都有些发虚,见状也有些担忧,“今年的科考情况何至于如此?”
李江垂下眼眸,想起之前大哥和他说的话,“皇上想要阻止圈地,现在除了跟皇上一路下来的文臣武将,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反对的,特别是其中的文臣权贵,此次科举的人数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二,我看,好几个书香世家的子弟都没有参加,往年,这样人家的人可不少,所以这次开科取士,就相当于一次站队了。虽然有些狂妄,但我依然要告诫你,不可将试题答得太好,这次枪打出头鸟,皇上肯定会重用前面的几位,但一样的,他们也最容易夭折。”因为皇上的对立面就是那些权贵。
皇上对付一个吴家还可以,如今想要对付整个权贵集团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李石不希望李江太过牵扯进去。
“我们的目的只是外放县令做个小官,不是在京中风云起伏。”
这些话,李石同样与苏文说了,他曾经找了这届传说最有望的考生以往的试卷来看,觉得李江他们要考中似乎也并不是特别难,实在是这次少的那三分之一多半是那些文臣权贵和世家的子弟。
往年,这些人都是科举的主力军,每次一甲二甲的前面几名都是他们,而且,中举的一大半也是他们,只有一小半是贫民子弟和其他读书人家的子弟。
所以,这一次他们不参考给了李江和苏文很大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李石支持他们现在考试的原因,以俩人的成绩,只怕再努力三年也是二甲末等和三甲的成绩。
而李石从不认为,考得好的人就能做好官,也不认为李江和苏文不能成为好官。
苏文和李江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郑致德也沉着脸,只有李登才和旁边的几个考生气恼的说着:“真是有辱斯文!”
李江见李登才有说下去的趋势,忙打断他道:“行了,我们快走吧,我大哥他们估计要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