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那小太监在萧沉渊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随即又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急忙抬手叫人上前,“陛下准备缩减后宫开支,放了不少宫女出宫,因为惦念着王爷您,特意挑了两个宫女让奴才给您送来。王爷身子弱,能有人在旁伺候着,陛下心里也能放心不少。”
萧沉渊面色不变的扫了一眼那站在他跟前的两个宫女。
那两个宫女,一人着红衣一人着绿衣,都毕恭毕敬的对着萧沉渊行礼,柔声细语的说道:
“奴婢红扇。”
“奴婢绿焦”
这两个宫女本来还觉得来跟个病弱的锦亲王没什么前途,只是现下见了萧沉渊那张俊美的脸,都忍不住脸红了,心里想着:锦王妃是南楚公主,怕是性子不好不会伺候人,如锦王这般的男子正该有个贴心的人温柔体贴的跟着伺候呢。再说他毕竟也是王爷,若是日后有个一儿半女,岂不是全家都要受惠?这样一想,两人的脸都红了,言语娇软,娇滴滴的样子。
她们固然不是易雪歌这般罕见的绝世佳人却也都是容貌上佳美人。一者艳色逼人,一者清丽温柔,犹如桃红柳绿一般互相映衬,叫人眼前一亮。只是萧沉渊既是见过了杜云微这般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人间绝色,也体会了易雪歌那般叫人心动的美好。如今再看眼前的美人,早已是没有半点的吸引力。
他早已见过太多的美人,红粉骷髅,于他也毫无分别。
萧沉渊沉吟片刻,不知想起什么,莫名的笑了一声,轻声询问道:“几位皇叔也都有?”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那小太监低着头,谄笑着回话。
萧沉渊心里有数了——想来是人人都有的。若是没有,那太监少不得要多说几句皇帝对他格外器重的话,因为众人皆有显不出他的“特别”这才委婉含糊的说了一句不知道。
想到此处,萧沉渊便点了点头:“好吧,待本王多谢皇兄。”
“王爷客气了。”小太监急忙笑着应道。
不必萧沉渊吩咐,边上便有侍从上前递了个荷包。那小太监用手指掂量了一下——是银票,他笑了笑,体贴的应道:“这几位宫人都是太子妃专门挑拣出来的,可算是宫中少有的伶俐人了,王爷莫要辜负了这番心意才好。”
这算是得了便宜后买的消息了,暗示这送美人的主意和杜云微有些关系。
萧沉渊早已对杜云微毫无想法,也算是看透了这位太子妃的为人,听到这里也不过是淡淡一笑,沉默的扶着侍从的手上了马车。至于那两个宫女,他固然一字不说,自有下面的人看着办。
那小太监目送这萧沉渊离开,想着自己这一趟差使就赚了这么些旁人怕是很难比得上,心里很是有几分欢喜:都说锦亲王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如今看来,倒是个大方的。而且说起话来,还有种说不出的味道,那样子也叫人心里又敬又怕。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皇子皇孙的龙气?
小太监没读过多少书,这些想法不过一擦而过,很快就想着要拿这银子去做什么事了。有了本钱,上回输了的钱终于又可以收回来了。
马车上面,原本还晕晕欲睡的易雪歌此时稍稍清醒过来:“你准备如何安置那两个美人?”
萧沉渊好笑的看着她半醉不醒的模样,语调却半点不变,依旧沉静:“这是皇兄赐下的,不好放的太远,再说也是明说了要让人伺候我。所以......”
“所以什么?”易雪歌眨眨眼,脸颊醉的红红的,看样子还是有些怔怔回不过神来。
萧沉渊本想吊一吊对方,可对方却呆呆的不应声。他心中一软,忍不住低头看她,温柔的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易雪歌喝了不少酒,体温偏热,萧沉渊却是一贯的凉,冷然交接,两个人身子和心里都震了震。犹如冰遇上火焰一般的激烈触觉,有一种无与伦比、难以描述的奇异感觉。
易雪歌只觉得面上一凉,整个人马上就清醒了。
“雪歌怎么还不喜欢我啊......”他轻轻的叹息,很是委屈的样子。温热的气息就贴着易雪歌的面上,犹如春风一样拂面温柔,他仿佛喃喃的说道,“就一点也不吃醋?”
易雪歌的脸涨得更红了,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萧沉渊这种不分地方场合就动手动脚的毛病真是越来越重了!还有,他说甜言蜜语的技能升级升的太快了吧,她的防火墙都快跟不上他的步子了好吗?
因为边上有个人一直不断的喃喃着“吃醋吧,吃醋吧......”易雪歌脑子一热,极是少见的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道:“我要吃醋也不吃这两个宫女的醋!你要是真看上对方,不仅是没眼睛,连脑子都要没了。”皇帝安排的间谍,萧沉渊这种整天想着谋反的人会看得上才怪!
“这么说,雪歌也是会为我吃醋的?”萧沉渊低低笑了一下,缺少光线的马车里因了他这一笑,光华流转。
“当我什么都没说!”易雪歌咬咬唇,动作迅速的背过身不理人,可她整个人却还是被萧沉渊抱的牢牢的。
萧沉渊眉目含笑,眼底犹如银河徐徐展开,星光惑人,他追着问了一句:“那雪歌的确是喜欢我了?”
“我没有!”易雪歌忍不住回瞪了他一眼。
萧沉渊却已然心满意足的样子,伸手将她整个人抱到怀里,抚摸着她如同鸦羽毛一般乌黑繁密的长发,轻轻的道:“我心里知道就好了。”微微带了点小得意。
“我都说没有啦!”易雪歌咬牙切齿的推了他一把,恼羞成怒。
☆、第50章
马车到底空间不大,易雪歌喝过酒后手又有些软,推了一下居然没推开,不由气恼的转开话题道:“你还没说打算怎么安置那两个宫女呢?”
萧沉渊抬眼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卖关子,简单干脆的答道:“我不惯身边有女子伺候,她们又不能离得太远。自然只能在我的正院里做些洒扫的工作。”
易雪歌想起那两个宫女娇滴滴的样子,想象了一下她们那双至多只拿过手绢、茶具的小手,觉得有些囧囧的——这简直有一种往桂花糕上撒盐的错觉,根本就是浪费粮食,不,应该说是浪费人才。
易雪歌有些想笑,没什么力气的靠在萧沉渊的肩头,小声感叹了一句:“你还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耐心都没有。”
萧沉渊抱着她,叹了口气:“我对夫人还不够‘怜香惜玉’?”
易雪歌已经没心情和力气再去和他那些真真假假的甜言蜜语纠缠了,轻轻的用手敲了敲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我困了,要睡一会儿......”
萧沉渊静了下来,就着她的意思调整了一下抱姿,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到底是酒劲上来,易雪歌打了个哈欠,很快就醉晕晕的靠在萧沉渊的怀里睡过去。萧沉渊抱着她,感觉到手臂上的沉甸甸的重力和她发上幽然的香气,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这般多愁善感、犹犹豫豫过。从他出生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毫不犹豫的往前走。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会成为可比圣祖圣宗的明君,他将一统天下,成就无数秦国先辈未酬的壮志,青史留名。他亦是如此认为,只以为自己这一生除了那雄图大略之外再无其他。
那个时候,他哪里会知道自己有一日会失去一切,陷入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死地,然后又遇上易雪歌?
喜欢一个人或者说爱上一个人,对于萧沉渊来说是全新的体会。就好像是把胸口里的那颗心生生的挖出了,亲手交托出去,放在温热的水里。你可以感觉到那种可以把人融化了的温暖却也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颗心沦陷下去,直到最后的万劫不复。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此言当真是人间至理。
萧沉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易雪歌面颊,就好像是触摸那一碰就会融掉的雪粒一样轻柔,轻轻笑出声来:“爱我吧,雪歌。”他把自己的额头贴在易雪歌的额头上,认真的看着那张离自己很近、很近的脸,语声轻的几近于耳语,“至少,让我知道我还能够爱人并且被爱。”
易雪歌闭着眼,什么也没听到的沉沉睡着。她睡着后的样子有一种天然去雕琢的天真柔软,如同孩子一般的稚气,惹人怜爱。
萧沉渊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唇上碰到的肌肤带着一种温柔的热度,他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不由自主的闭上眼,抱紧易雪歌不再说话。
马车静静的使在路上,车轮从雪地上碾过,犹如钝了的刀剑在心上碾过。边上的树梢时而有残雪簌簌落下,风声几近于无声。
那都是非常轻微、非常细碎的声音。就好像会传到心里和梦里一样。
这个时候,送走了要赶回去理事的皇帝,杜云微独自一人在昭阳宫里发脾气。对她来说,今日萧沉渊所做的一切都使她那颗本就岌岌可危的心如同被车轮碾过的雪地一样面目全非。
萧沉曜与萧沉渊的差距便如天与地的差距。一者如日在空中,光照山河;一者如水在渊中,无声无息。所以,萧沉渊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萧沉渊他有什么资格如萧沉曜那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