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我又来了。”西烈月话音才落,风絮已经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对西烈月微微一笑。
这就是风絮?舒清并未收敛目光,而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素净的脸,干净的气质,有内到外的清爽,难怪安沁宣说他没有篡谋天下的野心,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隐逸山林的隐者才对。
舒清肆意的目光也引来了风絮的注意,不是普通客人淫秽的打量,亦不是惊艳的痴迷,而是仿佛直逼内心的审视。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青衣墨发,木簪素颜,却莫名的让人不安,尤其是那双宁静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人心一般。
“这位小姐是?”
西烈月指着舒清,介绍道:“我的好朋友,她说想要见识见识天涯芳草,我就带她来了。”
好朋友?天下竟然有人可以让她这样自然的称为好朋友,这青衣女子到底是谁?满腹的疑惑,风絮还是有礼地说道:“小姐有礼了。”
舒清微微点头,回道:“公子不必客气。”
两人一来一回地虚应着,西烈月却有些不耐了:“到楼上一边喝酒一边聊不是更好。”
风絮回过神来,笑道:“请。”
三人进了厢房,熟悉的香味让西烈月心情很好地用力吸了几下,真好闻,风絮这里就是特别舒服,有好酒,有好香。
西烈月熟悉地靠在桌旁的软塌上,微微闭着眼睛。
浓郁的香气,却让舒清皱起了眉,心也不自觉的紧缩,这味道如此的浓郁,西烈月还显得十分享受,应该就是这些香在作怪。将视线转向风絮,只见他熟练地斟酒,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安沁宣说得没错,他自己也闻这香。
舒清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一大扇窗户,顿时,清风拂面,吹散了不少迷离的香气,看向窗外并不明亮的月,舒清却是仿佛兴致极高一般笑道:“今晚的月色真是美。”
她不能再让月继续闻这些香了,哪怕没有证据,她也要和她好好谈谈。毕竟染上毒瘾,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风絮看着舒清的背影,脸色微变,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何一来就要开窗户?这个女子,怕是没这么简单。
在窗前稍作停留,舒清走到西烈月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止不出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西烈月见她咳得脸色都有些涨红了,赶紧坐直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清,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舒清才停了下来,难受地回道:“我这两天喉咙很疼,这房里点的香,味太浓了,有些不舒服。”
“这样?”西烈月微微拍着舒清的背,对着风絮说道:“风絮,把香灭了,就别点了。”香固然好闻,舒清的身体更重要一些。
风絮面上平静地回了一声“好”,心里已是波澜四起。
西烈月身边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她为什么可以这样影响西烈月,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抗拒香味,她为了她,居然可以。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青衣女子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不会嘴里说着闻不得熏香,眼睛却是不离香炉,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待风絮灭了香,舒清轻轻打开香炉,一边查看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香,味道浓郁,挺好闻的。”香炉里面还有一些黑色粉末,不仅仅只是花瓣,或许这些花瓣只是增加香味,真正让人上瘾的,是这些黑色粉末?
西烈月或许是刚才已经闻了一些香,心情好了一些,又或许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接着舒清的话,说道:“是啊,而且闻了让人通体舒畅,烦闷全消。”
风絮看舒清如此认真的查看香炉,肯定了她是为这些香而来,明白了这一点,风絮反倒觉得无所谓起来,轻松地回道:“是一种家乡的特有熏香。”就是让她们知道,也无妨,他的计划,反正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该死的人,一个也不会少。
他表情的忽然转变,让舒清看得有些心惊,他估计已经猜出她的来意,这样的轻松不以为意,要不就是胜券在握,要不就是不把一切结果看在眼里,这两样都是可怕的。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打算隐瞒,舒清直接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如他所料,风絮并不闪躲推脱,轻笑着低声吐出两个字:“幽冥。”
从风絮薄唇中轻柔吐出的来的两个字,让舒清不自觉地轻颤,此时风絮脸上仍是挂着轻柔的笑,在舒清看来却莫名的阴冷。
揣摩着风絮这两个字的意思,舒清显得心绪不宁,是这种植物在海域真的叫幽冥,还是它们在风絮心中就是幽冥,专门取人性命。
听到这样有趣的名字,西烈月倒是笑道:“幽冥?原来这香还有个如此特别的名字。”
“是很特别。”接着西烈月的话,风絮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他是对着舒清说的。
西烈月隐隐觉得今晚的风絮很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阴冷和戾气。舒清的反应也很奇怪,一晚上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拍拍舒清的肩膀,西烈月问道:“舒清,你怎么了?”
舒清微微摇头,回道:“没事。”
风絮笑了起来,眼睛里锋芒毕露,看向舒清说道:“我这不仅香特别,酒也一样醉人,不知道小姐可有兴趣尝试?”
他在向她挑衅么?舒清为之失笑。将手中的花瓣放回香炉内,舒清也大方回道:“乐于奉陪。”
两人的暗潮汹涌,西烈月看在眼里,静观其变,附和道:“那还等什么,风絮,把你的炙荆拿出来吧。”
“好。”只见他轻轻拍掌,门外的小童立刻端进五坛炙荆,摆放在桌上。但是却没有准备杯子,似乎他们就是用坛子喝酒一般。
风絮将三个坛口小心的撕开,将酒分别推到西烈月和舒清面前,自己也利落的拿起一坛子,轻笑着问道:“干?”
干?这么一坛,舒清在心里苦笑,这才揭盖就已经酒香四溢,可想而之,这酒必是烈酒,按照她的酒量,估计喝完这坛,她也可以晕了。
仿佛存心和舒清作对,西烈月爽快地说道:“干了!”说完,他们两人就喝了起来。
舒清看着他们喝的痛快,好笑的晃了晃手中的美酒,好酒该是用来品的,舒清起身,在旁边的矮几上拿起一个杯子,缓缓为自己倒上一杯,浅酌了一口,辛辣的酒香,甘醇的回味,仿佛瞬间就能带来微醺的感觉,舒清慢慢地喝完杯中之酒,才赞叹道:“果然是会醉人的酒。”
西烈月和风絮将喝的精光的酒坛放到桌上,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相较于舒清的优雅,他们倒显得粗野了不少,然而炙荆就该如此喝才痛快。
风絮显然也不介意舒清的浅酌轻品,轻轻拭去嘴角的酒渍,风絮笑道:“小姐既然是来见识天涯芳草的,那就一定要见见我们的美人。”风絮的眼中暗含精光,他现在明白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宣”来这的目的了。只是眼前这淡雅的女子竟能支使得起那样邪魅的高手,她绝对是个让人不能忽视的对手。
有些意会风絮淡淡的讽刺,虽然安沁宣进这天涯芳草并不是她的安排,但是不可否认,她是从他身上得知这些熏香的事。舒清一脸坦然,大方回道:“风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得见公子,已知天涯芳草名不虚传。天色不早了,我要告辞了。”
该见的人,她见了,该看得东西,她也看了,现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证实,没有在留下来的必要了。舒清起身,临走之前,对着西烈月问道:“月,你是走还是留下来再喝几杯?”她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她和风絮的异状,会和她离开的。
“我也走了。”果然,西烈月站了起来。
舒清转向风絮,两人就这样隔着桌子对望着,舒清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风公子,后会有期。”
风絮也不示弱,一脸随意的笑容,眉角微微扬起,神情中,竟还有些兴奋之色,轻笑着回道:“期待您的再次光临。”游戏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原来以为他的对手只有一个,看来还不止。这样也好,不枉他尽心布的局。
他们眼眉较量,西烈月始终冷眼旁观,待出了天涯芳草,两人并肩走在清冷的石板路上,久久的无语之后,西烈月冷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了?”她感觉得到,今天舒清似乎就是为了跟她来天涯芳草的,她今晚的种种异常,所为何来?
脚步停顿了一下,轻叹一声,舒清轻声回道:“到竹林再说吧。”
夜间的竹林,白日里的劲翠孤傲,被清冷晦涩所替代。不明的月光,淡淡的笼罩着茂密的竹林。海风吹拂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却因看不分明,不大的竹林倒显得无边无际起来。
还是屋前的那张石桌,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坐着,舒清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直到西烈月微低的声音平静地说道:“说吧。”
舒清想了想,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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